张维为：全球瞩目的中俄峰会

张维为 刘军2023-04-26云阿云智库•中俄关系

导读：关于这次中俄峰会，我最后谈两点感想，第一点，这是近代史上第一次中国以全球大国的姿态开始斡旋一场发生在欧洲的冲突。第二点，是我们现在见证的是世界范围内的东升西降的历史大潮。

来源：观察者网

张维为 | 复旦大学特聘教授，中国研究院院长，春秋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刘军 | 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副会长、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执行主任

“这次俄罗斯全面‘向东看’，包含了俄罗斯的历史反省和前瞻意识，俄罗斯知道世界的未来在哪里。”

“中俄关系的民意基础非常好，这个是两国元首战略引领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在东方卫视4月17日播出的《这就是中国》第184期节目中，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院长张维为教授和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副会长、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刘军，展望未来中俄合作会达到的新高度。

张维为：

2023年3月20日至22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应俄罗斯总统普京的邀请，对俄罗斯进行了一次全球瞩目的国事访问。访问期间，两国元首就相关重大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深度战略沟通。

会晤分为小范围和大范围会谈，所谓“小范围”就是两国元首一对一（加上翻译）的会晤。我自己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曾在外交部工作，也以翻译身份参加过中外领导人之间的一些小范围会谈。领导人之间几乎是推心置腹的交底或者就一些最敏感的问题直接拍板，这是小范围会谈的特点。小范围会谈结束后进行大范围会谈，俄罗斯政府内阁几乎所有的核心成员都参加了会谈，可见俄方对这次中俄峰会的高度重视以及会谈所涉及内容之广泛。

习主席在会谈中指出，中俄互为彼此最大邻国，同俄罗斯巩固和发展长期睦邻友好关系符合历史逻辑，是中方的战略抉择，不会因一时一事而改变。中俄双方相互尊重、相互信任、互利互惠，两国关系历久弥坚，呈现更加全面、更加务实、更加战略性的特点。

习主席还指出，中俄合作潜力和空间很大，具有战略性、可靠性、稳定性。双方要加强统筹协调，扩大能源、资源、机电产品等传统贸易，持续增强产业链、供应链韧性，拓展信息技术、数字经济、农业、服务贸易等领域的合作。

普京总统在会谈中表示，当前俄中关系发展非常好，两国各个领域的合作都取得长足进展，在新冠疫情等复杂外部环境下，俄中双边贸易实现了逆势增长。俄方坚定支持中方在涉台、涉港、涉疆等问题上维护自身正当利益。

普京还特别祝贺中方成功推动沙特和伊朗在北京的对话取得历史性的成果，指出这充分显示中国作为全球大国的重要地位和积极影响。他赞赏中方始终在国际事务中秉持客观公正的立场，支持中方提出的全球安全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全球文明倡议，愿同中方进一步密切国际合作。

普京总统还对习主席说，中国实现了巨大的发展飞跃，全世界都对此产生浓厚兴趣，“我们甚至有点羡慕你们”。习主席回应道：“我非常感谢总统先生历来对中国发展建设给予的肯定、赞扬和支持，这对我们也是一种鼓励。”

会谈后两国元首共同签署了《中俄关于深化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这个文件中出现最多的是两个词，一个是“合作”，另一个是“反对”，如反对一切形式的霸权主义、单边主义、强权政治，反对冷战思维，反对阵营对抗，反对搞针对特定国家的小圈子，反对国际人文合作中的政治化等等；有人统计说“反对”这个词在文件中出现了三十多次，文件还多次指名道姓地批评美国。

双方元首还签署了《2030年前中俄经济合作重点方向发展规划的联合声明》，明确了中俄经济合作发展的八个重点方向，同时还签署了十余份政府间和部门间的合作文件，分别涉及农业、林业、基础科研、市场监管、媒体等多个领域，充分反映了中俄双边战略伙伴关系的广度、深度和热度。外电这次还广泛报道了普京在和中方领导人会面时表示支持俄罗斯与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贸易结算中使用人民币。

在习主席抵达莫斯科前夕，也就是3月19日晚，《今日俄罗斯》电视台主持人彼特·斯科特对我进行了一个专访，专访以直播形式向全球公众播出。主持人对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是习近平连任国家主席后的首次出访，就俄中两国的关系而言，昭示了什么？我说，这表明习近平主席高度重视中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我们今天正处在一个充满不确定的甚至是混乱的世界，而良好的、巩固的中俄战略伙伴关系，能为这个不确定的世界注入更多的确定性。

他接着问我，中国和西方唱反调，不加入西方制裁俄罗斯，中国是否担心西方对中国的制裁。我说，实际上，大家看到的事实是今天的俄罗斯被西方孤立了，而西方则被非西方世界孤立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是有争议的，然而俄罗斯表示它的目标之一是要把美国主导的单极国际秩序改变为多极国际秩序。这一立场得到了非西方世界的广泛支持或者至少是理解，这一点十分重要。中国也认为需要改变这种不公正的、不公平的单极国际秩序。

我说，美国确实有些人公开扬言要用所谓“地狱般的制裁手段”来对付中国，但真要这么做也没那么容易。因为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从2014年起就是全球最大的经济体，至今中国是全球最大经济体已经整整9年了。中国同时也是全球最大的货物贸易国，在科技研发方面处于世界前沿，许多方面比美国做得好。所以用极端手段制裁中国是不可能成功的。我举了个例子，如果美国要把中国排除在SWIFT（国际资金清算系统）系统之外的话，那么作为全球最大的贸易国，中国只能用人民币来绑定所有中国商品；这样一来，美元恐怕一夜之间就会崩溃。

主持人接着问道：我相信习主席访问莫斯科的时候，乌克兰议题将成为他与普京总统会谈的首要议题，中国将如何调解俄乌冲突。我说，我困得在这个特殊时期，可能有一个机会之窗，我们应该抓住它。因为冲突各方大都倾向于某种停火和某种政治解决的方案，现在只有美国还真的希望这场冲突继续下去。但最近美国出现了新的状况，出现了银行危机。此外，美国总统拜登不久前访问乌克兰，带去的一揽子东西只有区区5亿美元。这是个什么概念呢？5亿美元投到乌克兰战场，大概2天就会用完。换句话说，某种意义上，可能美国也筋疲力尽了。美国内部对政治解决这场冲突的压力也在增加。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察。实现停火与和平谈判，需要一个过程，可能需要相当长时间。但我们应该朝这个方向努力，这种努力是值得的。习主席与普京的交谈中还特别提到：越是困难重重，越要为和平留下空间；越是矛盾尖锐，越不能放弃对话的努力。俄方也重申致力于尽快重启和谈，欢迎中方愿为通过政治外交途径解决乌克兰危机发挥积极作用。

关于这次中俄峰会，我最后谈两点感想，第一点，这是近代史上第一次中国以全球大国的姿态开始斡旋一场发生在欧洲的冲突。无疑，这一切的背后是中国软硬实力的全面崛起，正如法国总统马克龙访华前夕，一位法国高官曾这样说：“中国是地球上为数不多的国家之一，也许是世界上唯一的国家，它可以对俄乌冲突发挥改变游戏规则的影响”。尽管美国反对中国的调解，但中国的所作所为已使美国陷于极大的被动。

第二点，是我们现在见证的是世界范围内的东升西降的历史大潮。这些年，特别是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罗斯转向东方，甚至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脱欧入亚”，它力求融入世界经济发展最活跃的亚太地区，特别是推动俄中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发展。俄罗斯上世纪90年代曾一边倒地转向西方，但遭到的是浩劫和羞辱。所以这次俄罗斯全面“向东看”，我想包含了俄罗斯的历史反省和前瞻意识，俄罗斯知道世界的未来在哪里。

我今天就和大家分享这些。谢谢大家。

刘军：

这一次习主席出访俄罗斯，我觉得是有中国特色的大国元首外交的生动实践。很多的细节，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到。在习主席出访之前，两位元首分别在对方国家最重要的媒体上发表文章，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把中俄战略协作称为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的中流砥柱。而且习主席说，每次到俄罗斯都是乘兴而来，满载而归。普京总统也把习主席称为“我的老朋友”，说他总会找出时间和机会在各种正式的场合以“不打领带”的非正式方式和习主席进行交流。

我觉得可以用三个数字来解读习主席的这次出访，就“一二三”。一就是，这是一次承前启后的、继往开来的国事访问。二就是，张教授刚才提到的签署了两份联合声明，推动中俄关系再上新台阶；一般来说，一次国事访问就一份联合声明，之前的中俄首脑互访也就是一份联合声明，所以大家可以看到这一次意义很重大。三就是，按照外交部的说法这是一次友谊之旅、合作之旅、和平之旅，三大任务非常圆满地完成了。

这习主席的这次出访，不仅是两国元首个人友谊的战略引领的充分体现，也是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体现。因为现在一谈到中俄关系有很多原则性、理念性的东西，已经成为中俄两国人民的共识。比方说“三不”，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还有八个字“世代友好、永不为敌”。这些理念已经成为中俄两国人民之间的一种普遍性共识。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中俄关系的民意基础非常好，这是中俄两国元首战略引领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中俄关系，我们说政治关系好、外交关系好，但也有一个短板，就是经贸关系长期以来不尽人意。俄罗斯擅长外交、擅长战略，这些它非常自信，但经济是它的一个短板。中俄双方都非常清楚地看到两国关系存在这个短板。所以十年前习主席出访俄罗斯的时候，就非常鲜明地提出来，要把我们两国之间良好的政治关系、外交关系转化为务实合作。也就是，中俄之间经济关系是基础，你要夯实。所以过去十年中俄经贸合作快速推进，首先定了一个目标每年双边贸易额1000亿美元，达到了；然后再定一个目标2000亿美元，现在是1900多亿，马上就达到了。所以普京总统很高兴地说，我和习主席定的目标是2024年达到2000亿美元，现在不用到2024年，我们就要达到2000亿的目标。

在人文交流方面也是，中俄之间有一系列的国家主题年活动，旅游年、青年友好交流年、媒体交流年、地方合作交流年、科技创新年、体育交流年。现在我们和俄罗斯学者在一起开会时，大家都在开玩笑说，中俄两国职能部门的领导很伤脑筋，该做的都做了，下一阶段我们做什么，他们在绞尽脑汁在想这个问题。这些都充分说明不管是经贸还是人文这两个方面都推进得还是很快的。

地区合作方面，中俄之间形成两大模式，一个是毗邻地区的模式，中国的东北地区和远东西伯利亚地区毗邻，但中俄两国又在想那些非毗邻地区怎么合作，所以又有一个新的合作模式叫作非毗邻合作模式，这就是所谓的“两河合作”。

中国长江中上游地区和伏尔加河沿岸联邦区非毗邻地区的合作模式。2017年我和同事去喀山调研，喀山被称为俄罗斯的“第三首都”。这个地方很了不得，历史上就是一个文化中心。我们去调研中俄“两河合作”的项目，还是有一些进展和成效。但总体来讲，喀山这个地区伏尔加河沿岸联邦区靠近欧洲，所以我们和当地俄罗斯商会会谈时，我说我们有广交会、进博会，你们去不去？他们说太远了，喀山这里还是德国、意大利投资为主。这一块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当然在俄乌冲突的背景下，我过去认为俄国人“向东看”就只是看看，现在不仅仅是“向东看”，而且“向东转”了，真正要转了。他没有办法了，欧洲过不去，只有“向东转”。中俄之间的经贸和人文合作有进展，但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再推进。

最后一点，习主席这次的出访还树立了中国作为一种和平建设者的形象。张老师刚才提到中俄联合声明里面，俄方重申致力于尽快重启和谈；有这个态度，我觉得是非常不容易的。中方的诚意打动了俄方。这是习主席出访的成功，也是中国外交的成功。

我就和大家分享到这里，谢谢大家。

【圆桌讨论】

主持人：这次习主席在讲述中俄关系的时候，他有很多次都提到了“历史逻辑”这个词。想请两位解读一下，当我们说到历史逻辑的时候，怎么去理解它？

张维为：历史逻辑指的是历史大趋势、大潮流所决定的大方向，如我们讲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甚至可以说是顺之者昌、逆之者衰。你照这个方向走，照这个逻辑走，就可以取得很好的成绩，而且关键是中俄双方都认识到了这一点。

刘军：总书记在讲历史逻辑时，前面还有两个形容词，一个是深刻的历史逻辑，还有一个是清晰的历史逻辑。所以我觉得可以从两个时间点来考察，一个是70多年，第二个是30多年。70多年是从1949年以来的中苏关系来讲，30多年是从1991年以来的中俄关系来讲。

从1949年以来的中苏关系发展历史来看，原副总理钱其琛说过，十年同盟、十年辩论、十年对抗、十年缓和。这种历史经历，过去走了弯路，现在我们是在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基础上，找到了正确的相处之道。1990年以后的中俄关系，形成了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的新型大国关系。所以，我觉得从这两点来理解“历史逻辑”。

张维为：最近我看王毅主任谈中俄关系，他说是政治基础、经济基础、文明基础，文明基础是最新加上去的，我觉得这很有意义。现在双方关系走向成熟了，叫作“大国关系的典范”。这背后就是两大文明的基础。俄罗斯文明1000多年延续下来，当中也有很多自己的智慧，中俄是可以进行文明交流的。

主持人：那大家也关心中俄之间的经济合作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格局，刘教授根据您对中俄之间经济合作的了解，2000亿美元的目标，大概是一个怎么样的结构？

刘军：大部分还是能源资源，因为俄罗斯有非常丰富的石油、天然气、木材。这在中俄贸易当中占了大头。其它来讲，比方说机电产品跟民生相关行业也有不小比例。俄罗斯从苏联而来，苏联的重工业发达，轻工业、民生方面比较弱，所以这一块也是一个不小的比例。

张维为：国际上有个概念resource curse，“资源诅咒”，往往资源非常丰富的国家，它的经济发展不一定很顺利，因为就是靠卖资源。

仔细看苏联的经济，斯大林时期是迅速工业化，那段时期不管存在多少问题，但苏联工业化本身是了不起的。后来到了勃列日涅夫时期，相当程度上也是靠卖资源；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经济受到重创，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

所以我注意到这次关于经济合作方向性的联合声明里边第一点就是扩大双边的经济贸易，接下来就提到要优化贸易结构，而且里面很具体。换言之，双方都意识到要优化贸易结构。

刘军：是的。而且俄罗斯本身也想变，也很苦恼。现在面临乌克兰危机，西方的制裁，当然非常困难；但它认为，这可以促使我进行改变，促使我进行经济转型。

张维为：普京这次讲“我们甚至有点羡慕”，实际上反映了相当多的俄罗斯政治精英、知识精英的看法。真的，我们接触过不少他们的精英，他们感叹中国现代化达到的水平。我们实际上从苏联学了很多，包括五年规划、民主集中制等，中国模式都采用了，他们全部抛弃了。所以他们也在反思，为什么他们全部抛弃掉了。某种意义上，我们现在讲中国式现代化，对像俄罗斯这样的国家也有很多启发的。

主持人：对，大家可以形成一个很好的互补格局。刘教授，大家可能对俄罗斯也是一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因为这个名字大家听说太多次了，陌生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深度地去了解俄罗斯，所以这么多方向里头，哪一些方向可能经贸合作更加活跃一点，哪些相对会弱一些？

刘军：俄罗斯既熟悉又陌生，但对于上海的老师和同学们来说不应该陌生。因为岳阳路上、汾阳路上有普希金铜像，延安路上有上海展览中心（原中苏友好大厦），还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是上海人翻译的。

俄罗斯这个国家是有独特性的。一般来说，它的经济生活重心在欧洲地区。彼得大帝当年把都城从莫斯科迁到圣彼得堡，就是要打开一扇面向欧洲的窗户。但是对于亚太地区，你不能说它不重视，它也喊了好多年，但是它动不起来。它面积很大，资源丰富，但投入还是不够，重心还是在欧洲方向。但现在他们面临很大困难，西方的制裁，所以在考虑转方向。

主持人：一方面靠近欧洲这一块面临比较大的困难，另一方面靠近东方这块动不起来，但是中俄加深经贸合作就可以把这一块非常好地拉动起来。俄罗斯现在要“向东看”并且“向东转”，这也是一种战略抉择。所以有的观众会问，俄罗斯这一次“向东转”是不是就定了，还会不会可能执行了一些年又出现松动？

张维为：我想这次恐怕至少时间会相对比较长，而且它会从中尝到甜头。如果用中国模式来看俄罗斯的话，他们现在想在远东西伯利亚或者靠近中国附近建设一个像深圳这样的示范区，难就难在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抓手。

我刚从新疆调研回来，我们去一个县叫塔县；面积比北京、上海加在一起还要大，但只有四、五万人，要发展起来不容易。塔县的抓手是和深圳结对子，深圳帮他们发展，一下子它的现代化水平就提升了很多能级。

中俄关系中怎么找到这样的一个抓手。我想只要双方动脑筋，实现这种互助互利的合作，一定能找到方法。一个点成功之后，它可以带出一个面。

主持人：刚刚刘教授也举例子，中俄之间有好多各种各样的主题活动。其实这些主题活动就可以带动交流、带动合作，很重要。所以确实大家要竭尽脑汁地去想下一个项目在哪里，把这个平台搭建起来。

刘军：我也同意张老师的判断，就是这次俄罗斯“向东转”的持续时间可能会长一点。因为我们过去的判断就是俄罗斯与西方，就像一个钟摆，一会向左一会向右，总归会回到原点。俄罗斯和西方，它会保持着一种平衡，但这一次我估计是相当困难的。

前几天我们接待了一个俄罗斯的代表团，在他们来之前要订宾馆，这一切过去都是他们自己做，现在说是做不了了，说他的银行卡用不了了。复旦的一个教授说他到日内瓦去开会，俄方代表带现金过来。它这次真的是碰到了很大困难，被踢出SWIFT，可能真正需要做一些事情。

主持人：中俄这种新型大国关系，对于热点地区的稳定发展可以起到什么作用？

张维为：以东北亚为例，我们实际上和俄罗斯学者有一些智库交流。我们讲得很坦率，俄罗斯居然允许北约5次东扩，我们中国一次都不允许北约扩展到亚洲来，就是不允许，非常坚决。他们说我们坚决支持你们。你看我们两国定期的军演，包括海空军的联合演习，就在东北亚，离日本不远的地方。这当然是一种战略层面的合作，大国关系是解决地区战略平衡的。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领域，现在已经看到成果了，就在中东地区的合作、非洲地区的合作，中俄利益高度的一致。普京总统专门在跟习主席的会谈中提出来，你们能够撮合伊朗和沙特，我们非常高兴。背后也有俄罗斯的支持，这是非常好的事情。

主持人：利益高度一致，我想背后也是理念的高度一致，就是我们到底是要构建一种怎样的世界格局，不是搞乱、在乱中去寻求自己的机会，而是要在全球和平当中、在发展当中寻找新的机遇。

刘军：是的。这一次涉及中俄关系有四个关键词，除了刚才讨论的历史逻辑、内生动力、独立价值，还有世界意义。中俄除了常规性的联合声明，还专门就一些国际事务、战略问题专门签署文件，一一对表。

除了刚才提到的东北亚地区，之前朝鲜问题六方会谈，也是在中方的主导下，当然俄方也参与了。六方能够坐在一起，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现在俄方在朝鲜问题、日本问题上，都有一定的影响。包括张教授所提到的中东问题，叙利亚是俄罗斯在中东的一个忠实盟友，叙利亚现在也希望借助俄罗斯的斡旋重返阿拉伯大家庭。所以我觉得中俄之间的合作，它是有世界意义的。

张维为：最近中沙伊的突破带来整个格局的变化。俄罗斯外长访问土耳其，公开说土耳其要和叙利亚恢复关系，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新闻。我接受《今日俄罗斯》采访，也讲了俄罗斯明确提出要改变美国主导单极世界，使之变成多极世界秩序，俄罗斯是作为革命者，采用强力的手段来推动。我说中国对这个秩序，一方面我们受益于这个秩序，一方面认为这个秩序有很多问题，我们是改革者。

西方媒体抓住一个细节，就这次两国领导人在莫斯科会晤，晚上会谈完之后出来很晚了，习总书记和普京握手讲了一句话，说现在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共同来推动历史进步。西方做了很多解读，这个镜头蛮感人的。一个是革命者、一个是改革者，然后合在一起推动着世界变化，真是这样子的。

主持人：这种共同推动是两个负责任的大国，在为整个世界格局的稳定在做努力。两国元首的声明当中也说到，我们不要接受那种所谓基于“规则”的一些做法，而是要基于联合国框架之下我们这样的一种国际体系。大家负责任地把这样的一个体系维护好，这样可以在世界上给许许多多的国家创造和平发展的机会。

张维为：总书记提出的“全球文明倡议”，里面说得非常清楚，就是我们需要的是世界文明百花园，各种文明各个文明都百花齐放。你西方也是一种文明，但你只是其中之一，你不能主导这个世界，这是不允许的。

刘军：习主席讲到三个“不存在”，这个分量很重。世界上不存在某个国家说了算的国际秩序，不存在高人一等的国家，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国家治理模式。

【问答环节】

观众：两位老师好，主持人好，我叫陈琛，来自上海外国语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首先就是在全球化进程中，中俄两国的关系又面临哪些新的挑战？以及我们如何稳定两国之间的关系？谢谢。

刘军：我们讲要深化新时代的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但是这个也不能说明中俄关系一点问题也没有。从内部来讲，我可以毫不讳言地说，不仅仅在中国，在俄罗斯国内都存在着一种怀疑论，怀疑中俄关系的这么一种声调。但是这种声音，是占小部分的。

从外部来讲，当然有第三方的影响。我们过去讲中俄关系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现在又加了两条——不受第三方的影响，更不受第三方的胁迫。这就证明从外部，是有挑战的，也是有压力的。我觉得内外两个方面还是有一些问题和挑战的，但这仅仅只是问题的次要方面，主要方面、大局，中俄友好，就像习主席所讲的，推进中俄战略协作大方向坚定不移。

张维为：我关注西方主流媒体对这次习近平主席访问的报道，他们有个观点我觉得是在挑拨。他们说现在俄罗斯在普京领导下，越来越变成“中国的附庸”。

实际上中国在这个方面是非常注意的，我们始终认为俄罗斯是伟大的文明、伟大的国家，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西方在挑拨，这是需要警惕的。因为有时候挑拨的这种声音传到对方，会影响双方民族感情。总体上我们反复强调，中俄战略伙伴关系是两国最高领导人把握方向，这个非常重要，有这一点，大势就变不了。

观众：两位老师好，主持人好，我是来自上海交通大学的一名学生。刚刚两位老师在谈话中提到，中国和俄罗斯现在存在各种主题日、主题节、主题年的活动。在未来，中国和俄罗斯还会在这方面有怎样的交流来应对美西方对我们在文化软实力上的打压？谢谢。

张维为：我顺便讲讲苏联软实力对中国的影响，到今天都产生巨大影响。它的文学、艺术、音乐、美术等等，几乎所有50后、60后、70后都会唱一些俄罗斯歌曲、苏联歌曲，如《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我想中国今天也一样，我们把我们的软实力投射出去，这个也会影响整个世界，培养几代人。我记得像我姐姐她们当时跟俄罗斯的中学生通信，互寄明信片，那个时代的明信片到现在都留着。这种人民与人民之间的民间友谊也非常重要。

记得前段时间因为俄罗斯艺术家不能去西方了，有个很有名的世界级的一位音乐指挥家叫捷杰耶夫，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指挥乐队演奏包括中国《红旗颂》在内的乐曲，下面掌声雷动。他也说，我就像回到家一样。这种都是民间交流，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主持人：对，您刚才说的俄罗斯的这些作品是大家比较耳熟能详的。我有个非常深刻的记忆，在我读初二那一年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有一天她上完课之后，她说我给你们唱首歌，她唱了一首歌叫《共青团员之歌》，非常好听，“再见吧 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孩子吧，因为他们要上战场”。这个是我的少年记忆，因为她唱了这首歌，我们全班同学就学了这首歌，我到现在都可以从头到尾把这首歌背下来。尽管我还没去过俄罗斯，但是我对它的文化艺术，还是有深刻的印象。

刘军：我刚才提到中俄“两河合作”，实际上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经贸合作，另一个方面就是人文交流与合作。尤其今年2023年是体育交流年，中俄联合声明里面也讲到电竞运动会就在喀山，还有中俄青少年冬季运动会等等。

俄罗斯有一个电视台叫“红线”电视台，放很多中国的电影、电视、纪录片，它有一个栏目叫《今日中国》，还有一个栏目叫《阅读中国》。《平凡的世界》俄罗斯人很喜欢，觉得这个写得非常好。

人文交流合作真的是有明显成效。尤其这些年我们非常重视青年人的工作，像清华大学搞了一个中俄青年的创新、创业与创意“三创”大赛。华东师大搞了十多年，包括整个上合组织国家的青年、大学生到上海来游学，他们非常踊跃。

张维为：我再补充一个例子，我看到最新的民调，大概是三个月前的，俄罗斯机构做的。过去说是对俄罗斯最友好的国家一定是白俄罗斯，今天第一次是中国55%，背后和人文交流、经济交流都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