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战:美国阿富汗反恐战争详情报告
原创 李桂松 李国熙 李国琥 云阿云智库•文化战争课题组
编者按:2021年8月30日这场持续20年的战争最终以美军仓皇撤离、塔利班重新掌权告终,不仅标志着美国军事战的失败,更揭示了其认知战行动的严重局限性。本报告通过系统分析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理论与实践,旨在全面揭示其战略目标、操作手段、实施效果及失败原因,为理解现代战争中认知战的争夺提供深入洞察。全文13811字,由云阿云智库•文化战争课题组原创出品。
作者:李桂松 | 北京云阿云智库平台理事长
作者:李国熙 | 北京云阿云智库平台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主任
作者:李国琥 | 北京云阿云智库平台空天学院院长
摘要与提纲
《认知战:美国阿富汗反恐战争详情报告》主要内容如下:
核心观点导读:介绍认知战的概念、研究背景和研究框架,说明报告的结构和方法。
一、认知战的理论框架与历史背景:分析认知战的理论演进和阿富汗战争前的认知格局,使用表格对比认知战要素。
二、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战略与实践:探讨美军的战略目标演变、组织实施架构、主要手段及案例,使用表格总结认知战手段。
三、塔利班的认知对抗与本土化策略:分析塔利班的意识形态动员、信息传播网络和实战案例,使用表格对比策略效果。
四、第三方视角下的认知战场:评估国际社会、阿富汗民众和媒体在认知战中的角色,使用表格总结各方反应。
五、认知战的效果评估与失败原因:评估认知战成效,分析战略失误和深层矛盾,使用表格总结失败原因。
六、案例研究:详细分析瓦伊加勒山谷战役和阿富汗文件泄露事件,揭示认知战的实战应用和系统性欺骗。
七、认知战的启示与影响:总结对美国和国际社会的启示,以及对现代战争形态的影响。
结论:概括主要发现,并展望认知战的未来趋势。
认知战:美国阿富汗反恐战争详情报告
李桂松 李国熙 李国琥
2025年10月23日星期四
核心观点导读
认知战是现代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美军阿富汗反恐战争中扮演了关键角色。自2001年以反恐为名发动阿富汗战争以来,美国不仅投入了强大的军事力量,还实施了一系列精心设计的认知战,试图影响阿富汗民众、地区行为体以及国际社会对战争的看法和支持度。2021年8月30日这场持续20年的战争最终以美军仓皇撤离、塔利班重新掌权告终,不仅标志着美国军事战的失败,更揭示了其认知战行动的严重局限性。本报告通过系统分析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理论与实践,旨在全面揭示其战略目标、操作手段、实施效果及失败原因,为理解现代战争中认知战的争夺提供深入洞察。
认知战作为一种针对人类思维、信念和价值观的作战方式,通过塑造和影响目标群体的认知过程,使其产生符合攻击方意图的决策和行为。在阿富汗战争中,美军的认知战行动涵盖心理作战、信息作战和舆论操控等多个维度,与军事行动紧密结合,成为战争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与军事行动相比,认知战的成效更加难以评估和把握,受到文化差异、社会结构、历史传统等多重因素的复杂影响。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实践,既体现了其在认知战能力上的技术优势,也暴露了其在对阿社会文化理解上的严重不足。
本研究基于公开的政府文件、学术研究、媒体报道和参与者回忆,结合认知战理论框架,对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行动进行全面梳理。报告将从认知战的理论背景出发,详细分析美军认知战的演变过程、组织实施架构、具体手段和案例,同时考察塔利班的认知对抗策略,评估认知战行动的实际效果并深入探讨其失败原因。通过这一系统研究,报告旨在为理解认知战在现代冲突中的作用提供全面视角,并为相关领域的后续研究奠定基础。
一、认知战的理论框架与历史背景
(一)认知战的概念与演进
认知战作为一种针对人类认知领域的作战方式,其核心在于通过影响和改变敌方、中立方乃至己方的认知过程,使其产生符合攻击方意图的决策和行动。与传统的物理域作战不同,认知战聚焦于人类的思维、信念、价值观和情感,试图在不依赖武力的情况下实现战略目标。在理论层面,认知战源于心理战、信息战和舆论战的融合与发展,但随着现代信息技术的进步,其手段更加多样,影响更加深远。
从理论演进来看,美军的认知战概念在阿富汗战争中经历了从"心理作战"到"信息作战"再到"认知战"的演变过程。根据云阿云智库俄乌战争的研究,阿富汗战争期间,美军的力量编成与作战行动大多使用"心理作战"概念,且与"信息作战"概念有所交叉和混同。这一演变反映了美军对战争形态认知的深化,即现代战争胜负不仅取决于军事实力,还越来越依赖于对信息和认知的有效操控。
认知战在国家安全领域的地位日益凸显。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深度伪造、社交媒体机器人、精准算法推荐等技术大大增强了认知战的能力,使认知战成为继军事战、信息战后的下一个国家安全新战场。云阿云智库俄乌战争报告指出,以干扰与控制认知为主要目标的认知战正在成为大国战略竞争时代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一些国家通过散播虚假信息、广播宣传等手段影响舆论导向、塑造特定认知,往往能以极小的代价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标。
(二)阿富汗战争前的认知格局
在美军入侵阿富汗之前,该国已经形成了独特的社会认知结构和信息环境。阿富汗作为一个多民族、多部落的国家,其社会结构高度碎片化,民众的忠诚度首先指向家族、部落和民族,而非中央政权。这种社会结构特点使得统一的认知难以形成,同时也为外部力量的认知干预设置了天然障碍。
塔利班在1996-2001年执政期间,通过严格的宗教教育和信息控制,在阿富汗部分地区建立了以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为核心的社会认知体系。他们禁止电视、音乐等娱乐活动,严格控制信息流通,使民众生活在相对封闭的认知环境中。与此同时,塔利班也利用清真寺和宗教网络传播其理念,构建了一套基于宗教极端主义的认知体系。
从国际认知格局来看,9.11事件后,美国迅速利用其国际话语霸权,将阿富汗战争建构为"全球反恐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国通过联合国安理会等国际组织,将塔利班政权定性为国际恐怖主义的支持者,为军事行动争取了相当程度的国际支持。这种国际认知的塑造为美国发动战争创造了有利条件,也成为了后续认知战行动的基础。
表:阿富汗战争前的主要认知格局特点
认知领域 | 主要特点 | 影响因素 |
国内认知格局 | 碎片化、部落化、宗教化 | 多民族社会结构、部落忠诚度、宗教网络 |
区域认知格局 | 疑虑与警惕并存 | 历史经验、地缘政治考量、宗教联系 |
国际认知格局 | 反恐共识与单边行动争议 | 9.11事件冲击、国际法框架、战略利益分歧 |
二、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与实践
(一)认知战目标演变
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随战争进程不断调整,其目标呈现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在战争初期(2001-2002年),美军认知战的主要目标是摧毁塔利班政权的合法性,为军事行动创造舆论基础。这一阶段,美国通过强调塔利班与基地组织的联系,将阿富汗战争建构为对9.11事件的正当回应,在国际社会塑造了反恐战争的"正义叙事"。
在全面进驻阶段(2003-2008年),随着塔利班势力的复苏,美军认知战的重点转向利诱当地民众提供情报,并试图摧毁残余武装分子的抵抗意志。这一阶段,美国试图通过宣传战后重建成果,向阿富汗民众展示亲美政权的优越性,争取民众对阿富汗政府和美军行动的支持。
在战争后期(2009-2021年),面对塔利班的持续壮大和战争疲劳的加剧,美军认知战更加注重营造美国对阿富汗民众的"友善"氛围,并呼吁阿富汗民众支持亲美的"民主"政权。这一阶段的认知战试图淡化战争带来的破坏,强调美军的存在对阿富汗社会稳定与发展的必要性,以应对日益增长的国际国内质疑。
值得注意的是,美军的认知战始终存在着内在矛盾:一方面宣称支持阿富汗的自主发展,另一方面又强化美国对阿富汗事务的实质性控制;一方面宣传民主价值观,另一方面又与地方军阀和腐败官员合作。这些矛盾严重削弱了认知战的可信度和效果。
(二)认知战的组织与实施
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由多个部门协同实施,包括国防部、国务院、国际开发署以及中央情报局等机构。在组织架构上,美军在北卡罗来纳州布拉格堡设立了专门的心理战小分队,拥有约1200名成员,负责制造被军官们称作"真实信息"的内容。这支队伍运营着配备高科技设备的媒体中心,为电台、电视台和报刊提供片面性的新闻内容,以支持美国政府实现其目标。
在实施层面,美军广泛应用了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手段。传统手段包括散播传单、电台广播和面对面沟通等。据研究,美军在认知战上仍采用散播传单这种最传统的方式来影响阿富汗民众,通过高空广播、海外电台和盒装电台广播三种方式传播信息。与此同时,美军也通过与受众面对面沟通来直接影响关键少数,并操作虚拟网络用户在社交平台上与塔利班展开舆论战。
美军认知战的一个显著特点是试图隐瞒美国政府的角色。根据《纽约时报》的报道,美军心理战小分队为了将自己的信息发布出去,有时会付给一定的报酬,他们会给电视台一些钱,让它们播出不说明来源的片子,或者与报纸评论版的作者签订合同。负责心理战的特雷德韦尔上校直言不讳地表示:"我们不想让别人在看这些新闻作品时,因看到美国政府的影子而掉头走开"。
(三)主要认知战手段及案例
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手段多样,可分为信息投放类、行为影响类和网络操纵类三大类型。信息投放类手段旨在通过控制信息流动来塑造特定认知;行为影响类手段试图通过具体行动改变受众的态度和行为;网络操纵类手段则利用数字技术和社交媒体平台扩大影响力。
在信息投放方面,美军通过创办电台、电视台和报纸,但不披露它们与美国的关系。美国国际开发署在阿富汗资助了大约30家电台,不过一直向听众隐瞒这一点。此外,美军还通过付费刊登文章的方式影响舆论,《华盛顿邮报》报道称,林肯集团在伊拉克和阿拉伯的报刊上安排了1000多篇文章,并将许多社论张贴在一家伊拉克网站上。这种手段在阿富汗同样得到广泛应用。
在行为影响方面,美军试图通过经济援助和社会发展项目来改变阿富汗民众的态度。然而,这些项目常常因腐败和文化隔阂而效果不彰。如《文摘报》披露,美军花600万美元从意大利空运9只山羊到阿富汗,声称是为了改良阿富汗土生山羊的品种,但这些山羊最终不知去向,"可能被美军炖了"。此类事件被曝光后,反而对美军的信誉造成了严重损害。
在网络操纵方面,随着社交媒体的普及,美军逐渐加强了在网络空间的认知战行动。他们操作虚拟网络用户在社交平台上与塔利班展开舆论战,通过制造趋势话题、发布有利于美军的内容以及攻击塔利班形象等方式,争夺网络空间的话语权。
表:美军在阿富汗的主要认知战手段及实施效果
手段类型 | 具体方法 | 案例 | 效果评估 |
信息投放类 | 电台广播、传单散发、付费文章 | 美国国际开发署资助30家隐秘电台 | 初期有一定影响,随着受众警惕性提高效果下降 |
行为影响类 | 经济援助、发展项目、货币收买 | 600万美元进口意大利山羊项目 | 多数项目效果不彰,甚至因腐败产生反效果 |
网络操纵类 | 虚拟账号、社交机器人、趋势制造 | 操作虚拟网络用户在社交平台舆论战 | 对年轻人群有一定影响,但覆盖面有限 |
心理影响类 | 威慑宣传、恐惧施加、希望营造 | 宣传塔利班暴行和美军援助成果 | 两面性明显,既制造恐惧也激发反抗 |
三、塔利班的认知对抗与本土化策略
(一)意识形态与宗教叙事动员
面对美军强大的认知战攻势,塔利班发展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认知对抗策略,其中最为核心的是将民族主义与宗教叙事相结合,构建抵抗外敌的正义性。塔利班将美军描述为"外国侵略者",强调阿富汗人民的独立与主权受到威胁,呼吁民众参与圣战。这种叙事充分利用了阿富汗历史上反抗外敌入侵的集体记忆,将当前冲突置于悠久的历史脉络中,赋予了抵抗行动深刻的历史意义。
在宗教叙事方面,塔利班将战争定义为"圣战",号召阿富汗的穆斯林共同抵抗外来力量。他们巧妙利用阿富汗社会的宗教保守性,将美军的存在描绘对伊斯兰信仰和生活方式的威胁,从而激发了民众的宗教热情和抵抗意志。尤其在农村地区和保守社群中,这种宗教叙事比美国的"民主"、"自由"叙事更具吸引力和号召力。
塔利班的意识形态动员还体现在对地方传统和习俗的尊重上。与美军的外来者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塔利班作为本土力量,深刻理解并尊重当地的文化规范和社会结构。他们通过部落长老和宗教领袖传递信息,决策过程充分考虑传统习俗,这种文化上的亲近性大大增强了其认知策略的有效性。
(二)信息传播与网络构建
塔利班建立了多层次、适应阿富汗社会特点的信息传播网络,有效抵消了美军的技术优势。在传统媒体方面,塔利班利用半岛电视台等中东媒体传播美军的空袭画面、平民伤亡等内容,激发全球范围内的反美情绪。这些画面和报道往往比美军的宣传材料更具视觉冲击力和情感感染力,特别是在展示战争对普通民众造成的伤害方面。
在现代通信技术的应用上,塔利班显示出惊人的适应性。他们广泛利用互联网和移动通信技术,通过网站、社交媒体平台和即时通讯软件传播信息、协调行动。尽管基础设施有限,塔利班仍能确保其信息迅速传递至目标受众,这得益于其对阿富汗通信环境的深刻理解和灵活运用。
尤为重要的是,塔利班构建了一套基于人际网络的口头传播系统。在文盲率较高的阿富汗农村地区,口头传播仍是信息流通的主要方式。塔利班通过清真寺的周五礼拜、部落集会和个人关系网络,确保其信息能够抵达不通文墨、缺乏媒体接入的偏远地区民众。这套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信息传播网络,使塔利班在认知战场上能与美军形成抗衡。
(三)认知对抗的实战案例
塔利班在认知对抗方面的成效在瓦伊加勒山谷战役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据《纽约时报》报道,瓦伊加勒山谷原本没有塔利班势力盘踞,是美军的到来催生了当地反抗力量。2003年10月,美国中央情报局对一个疑似恐怖分子的目标发起攻击,武装直升机扫射了村民前去避难的森林,导致7人死亡,其中包括努里斯坦省前省长拉巴尼的儿子和女儿。
这次误击事件成为当地民众态度转变的转折点。拉巴尼所属的政党"伊斯兰促进会"原本非常憎恨塔利班,还与美国合作推翻了塔利班的统治。空袭事件后,拉巴尼家族对美军的立场发生根本转变,当地年轻人也纷纷加入塔利班。前塔利班指挥官穆拉•奥斯曼•贾瓦里表示:"在此之前,这个地区非常平静,对每个人来说都很安全,甚至对美国军队来说也是如此。但在袭击拉巴尼家族之后,塔利班接管了该地区。起义开始了"。
这一案例揭示了美军认知战的一个致命弱点:军事行动与认知目标的不协调。即使美军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宣传,一次误伤平民的行动就足以摧毁所有认知战努力。塔利班则敏锐地利用这些事件,通过展示美军行动造成的平民伤亡,不断削弱美军认知战的可信度。塔利班宣传本地平民伤亡,利用画面和幸存者讲述放大平民伤亡问题,争取民心,这种策略在整个战争期间持续发挥作用。
表:塔利班认知对抗策略与美军对比
策略维度 | 塔利班策略 | 美军策略 | 效果对比 |
意识形态 | 民族主义与宗教叙事结合 | 民主、自由价值观推广 | 塔利班策略更贴近当地民众认知框架 |
信息传播 | 传统与现代媒体结合,强调视觉冲击 | 高技术传播手段,内容制式化 | 塔利班信息更具情感冲击力 |
文化亲近性 | 本土化语言、符号和传播渠道 | 标准化西方模式 | 塔利班更易获得民众认同 |
行动一致性 | 言论与行动高度一致 | 言论与行动常有矛盾 | 塔利班更具可信度 |
四、第三方视角下的认知战场
(一)国际社会的认知分化
阿富汗战争期间的认知战远远超出了美塔双方的对决,国际社会作为第三方也深度卷入其中,形成了复杂的认知格局。从国家层面来看,国际社会对阿富汗战争的态度呈现出明显的分化态势。一部分国家,特别是北约盟国,在美国的游说下支持反恐战争,但对美国的单边行动存在质疑。这些国家虽然参与了阿富汗军事行动,但在战略目标和战术选择上与美国并不完全一致,这种分歧削弱了西方阵营认知战的一致性和效力。
另一方面,区域大国如巴基斯坦、伊朗、俄罗斯、中国和印度等在阿富汗战争中持有各自不同的立场和关切。这些国家基于地缘政治和历史经验,对美国的军事存在抱有深刻的疑虑,并在不同程度上与阿富汗国内各派力量保持着联系。它们的立场和行动对阿富汗国内的认知格局产生了重要影响,特别是巴基斯坦被广泛认为对塔利班提供了某种程度的支持,这大大增强了塔利班的抵抗能力。
国际组织在认知战中扮演了矛盾的角色。联合国安理会一方面谴责恐怖主义,但对美国单边军事行动未正式授权,这使得战争的国际合法性存在争议。与此同时,联合国又主导了阿富汗重建和人道援助工作,这种矛盾立场反映了国际社会在反恐与主权尊重之间的艰难平衡。
(二)阿富汗民众的认知状态
阿富汗民众作为认知战的核心目标群体,其态度和认知变化对整个战争的走向产生了决定性影响。战争期间,阿富汗民众的认知状态呈现出复杂的动态性,受到安全形势、经济状况、部落忠诚、宗教信念和历史经验等多重因素的综合影响。
在战争初期,许多阿富汗民众对美军介入持欢迎态度,期待美军能终结塔利班的严酷统治和长期内战,带来稳定与发展。然而,随着战争持续,平民伤亡不断增加,安全形势未见根本好转,这种期待逐渐转变为失望和抵触。美军误伤平民的事件时有发生,如《纽约时报》报道的瓦伊加勒山谷案例中,当地居民原本对美军"温暖欢迎",但在中情局空袭造成平民伤亡后,态度发生根本转变。
阿富汗民众对美军的认知还呈现出明显的地域和族群差异。城市居民与农村居民、不同民族和部落群体对战争和美军的看法大相径庭。这种差异源于阿富汗复杂的社会结构和历史积累的矛盾,使得统一的认知难以形成,同时也为各方力量利用这些分歧进行认知战创造了条件。
值得注意的是,阿富汗民众在长期战争中发展出了高度的认知韧性和批判能力。他们往往基于切身经验而非宣传材料形成判断,对各方信息保持警惕。这种认知特点使得简单粗放的宣传难以生效,也部分解释了为何美军认知战未能达到预期效果。
(三)媒体与 NGOs 的认知调解作用
在美塔认知战的夹缝中,国际媒体、非政府组织和阿富汗本土媒体扮演了重要的认知调解角色。国际媒体如半岛电视台等为塔利班宣传提供了平台,传播美军的空袭画面、平民伤亡等内容,激发全球范围内的反美情绪。与此同时,西方媒体如《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等也陆续揭露了美军在阿富汗的失误和谎言,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官方叙事的影响力。
媒体在认知战场中的角色充满矛盾性。一方面,维基解密总编克里斯汀•赫拉夫森指责西方媒体"为美国隐瞒阿富汗战争真相,维持'谎言'20年"。另一方面,正是这些主流媒体后来发布的调查报道,如《华盛顿邮报》的"阿富汗文件",揭露了美国政府如何系统性地隐瞒战争真相。这种矛盾反映了媒体在国家安全报道中面临的困境:在战争初期往往倾向于支持政府立场,但随着时间推移,调查性报道又会逐步揭穿官方谎言。
非政府组织在认知战场中提供了替代性信息源。人权组织关于平民伤亡的报告,研究机构关于阿富汗社会政治的分析,以及援助组织关于地面形势的评估,都为理解阿富汗战争提供了独立于交战双方的视角。这些信息虽然难以改变绝大多数民众的认知,但对国际精英舆论和政策辩论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
表:第三方视角对阿富汗认知战场的影响
第三方类别 | 主要立场/角色 | 对认知战场的影响 | 局限性 |
国际社会 | 分化立场:支持、质疑、反对 | 削弱或增强各方叙事合法性 | 受地缘政治利益驱动,立场不一致 |
阿富汗民众 | 认知目标与主动诠释者 | 决定认知战最终成效 | 缺乏统一立场,易被局部经验影响 |
媒体机构 | 信息传递与真相揭露 | 提供多元信息,揭穿虚假叙事 | 受意识形态、商业利益和获取渠道限制 |
非政府组织 | 监督与人道倡导 | 提供独立信息,聚焦平民权益 | 影响力有限,易被边缘化 |
五、认知战的效果评估与失败原因
(一)认知战成效评估
经过20年的实践,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最终未能实现其核心目标,这一点在塔利班迅速重新掌权中得到了明确验证。从多个维度评估,美军认知战的效果远低于预期,其影响力呈现出明显的时效有限性和空间局限性。
从认知覆盖率来看,美军认知战的有效受众偏少,且其发布的信息主题难以引起当地民众的情感共鸣。在偏远地区和农村,美军的信息往往无法有效抵达,或者虽然抵达但难以引发认同。塔利班通过面对面的交流网络和宗教场所,在这些地区保持了更强的认知影响力。
从认知接受度来看,美军提供的信息常常与阿富汗民众的日常经验相矛盾。当美军宣传安全形势改善时,恐怖袭击和平民伤亡仍在持续;当美军强调经济发展成果时,普通民众的生活水平未见明显提高。这种言论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严重削弱了美军认知战的可信度,使许多阿富汗民众对其信息持怀疑态度。
从认知转化为行动的角度来看,美军认知战在促使阿富汗民众积极支持政府方面效果有限。许多阿富汗人采取了两面下注的策略,既与美军和政府保持表面合作,又与塔利班维持某种联系。这种机会主义态度反映了美军认知战未能真正赢得民心,也预示了一旦美军撤离,支持者可能迅速转向的局面。
(二)战略层面的失误
美军在阿富汗认知战的失败首先源于战略层面的深层失误,其中最突出的是对阿富汗社会和文化理解的严重不足。退役的美军三星上将道格拉斯•卢特在2015年接受采访时承认:"我们对阿富汗从根本上缺乏理解——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种认知盲点导致美军设计了一套基于西方思维模式和价值观的认知战,难以在阿富汗的文化土壤中生根发芽。
美军认知战的另一个战略失误是短期战术与长期目标的矛盾。为了获取即时军事优势,美军经常采取与长期认知目标相悖的行动。例如,为了清剿塔利班而导致的平民伤亡,不断抵消着认知战试图营造的美军"保护者"形象。前驻阿美军司令的战略顾问透露,2010年美军在迈尔杰的行动中,"平叛战略"存在很大问题,但这一点被掩盖。这种掩盖问题的做法虽然短期内维护了形象,但长期却摧毁了可信度。
目标设定的不切实际也是美军认知战失败的重要原因。美国政府在阿富汗致力于建立强大的亲西方中央政府,但一位国务院前官员对调查人员称,这一初衷本身就是错误的,因为"阿富汗历史上就没有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在阿富汗建立这样一个政府"也许需要100年"。这种基于错误前提的目标设定,使得整个认知战战略建立在沙滩之上。
(三)实施层面的问题
在实施层面,美军认知战面临着资源错配、文化隔阂和协调不足等突出问题。在资源分配上,美军投入了大量资金于认知战项目,但许多项目因设计不当和管理不善而效果不彰。如《文摘报》披露,美军在阿富汗修建了一处造价高达3600万美元的军事设施但从未被使用;斥资4.86亿美元所购20架G222货运飞机中,至少有16架长期闲置,最后被以3.2万美元的价格当废品回收。这种浪费现象不仅消耗了大量资源,一旦曝光还成为塔利班的宣传素材。
在文化层面,美军认知战面临着难以逾越的文化鸿沟。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材料虽然语言上被翻译成了当地语言,但思维方式和符号表达仍深深植根于西方文化,难以引发阿富汗民众的共鸣。一位前美军军官承认:"我们并不了解当地人民和文化。我们并没有真正与当地人民合作,也没有为发生的坏事道歉"。这种文化隔阂限制了认知战材料的吸引力与说服力。
在协调方面,美军认知战存在着军民脱节和部门壁垒的问题。国务院、国防部、国际开发署和情报机构各自开展认知相关项目,缺乏统一战略和协调机制。这种零敲碎打的做法导致信息不一致,行动相互矛盾,无法形成认知合力。同时,军事行动与认知战之间也经常脱节,军事行动往往未能考虑认知效应,认知战也未能有效支持军事目标。
(四)深层矛盾与结构限制
在具体战略和实施问题上,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还面临着一系列深层矛盾和结构限制,这些因素注定了其难以取得预期成功。其中最根本的是本土文化与外来价值之间的矛盾。美军认知战试图推广的西方民主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与阿富汗传统的部落文化和伊斯兰价值观存在本质冲突,这种冲突难以通过宣传技巧来化解。
殖民历史与民族主义的情感也是美军认知战难以克服的障碍。阿富汗历史上被称为"帝国的坟墓",曾成功抵抗大英帝国和苏联的入侵。这种历史经验使阿富汗民众对外部强权持有深刻的警惕心理。塔利班通过将美军描述为"外国侵略者",成功激活了这种历史记忆和民族情感,使美军认知战难以取得突破。
从更宏观的角度看,美军认知战还面临着资源投入与收益不成比例的结构性问题。尽管美国在阿富汗投入了巨资——超过2万亿美元,但其中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用来帮助阿富汗人民,大多数拨款都用于训练当地民兵和警察。这种资源分配反映了认知战在整体战略中的次要地位,也导致了许多认知战项目因资金不足而难以持续。
表:美军认知战失败原因综合分析
失败层面 | 主要问题 | 具体表现 | 影响程度 |
战略层面 | 文化理解不足、目标不切实际 | 忽视阿富汗社会复杂性、设定不可能目标 | 决定性影响 |
实施层面 | 资源错配、文化隔阂、协调不足 | 浪费现象严重、内容缺乏文化亲近性 | 严重影响 |
结构层面 | 本土与外来价值冲突、历史包袱 | 西方价值观与当地传统冲突、殖民历史阴影 | 根本性影响 |
对手应对 | 塔利班认知对抗有效 | 灵活运用宗教民族主义叙事、利用美军失误 | 重大影响 |
六、案例研究:瓦伊加勒山谷战役与"阿富汗文件"事件
(一)瓦伊加勒山谷战役:认知战的实战应用
瓦伊加勒山谷战役是理解阿富汗认知战转折点的关键案例,它清晰展示了美军如何因文化盲点和战术失误,在认知战场上从优势转为劣势。坐落于阿富汗努里斯坦省群山环绕的偏远地带,瓦伊加勒山谷原本平静无战事,甚至鲜少有塔利班支持者的影子。2003年美军进入时,还曾受到村民的"温暖欢迎",一名美国士兵巡逻期间从山边坠落,还受到村民悉心照顾。
转折点发生在2003年10月,美国中央情报局对一个疑似恐怖分子的目标发起攻击,武装直升机扫射了村民前去避难的森林,导致7人死亡,附近多个木屋和一座清真寺被夷为平地。尽管美方宣称此次空袭"成功",但事实上他们的目标不在那里,袭击摧毁的房屋和清真寺属于美国的坚定盟友——努里斯坦省前省长毛拉维•吴拉姆•拉巴尼。拉巴尼所属的政党"伊斯兰促进会"非常憎恨塔利班,还与美国合作推翻了塔利班的统治。空袭中的7名遇难者中,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其中包括拉巴尼的儿子和女儿。
这次误击事件彻底改变了当地民众的态度。拉巴尼在袭击中幸存的一个儿子回忆,当美军前来调查损失时,"他们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种冷漠态度加深了伤害,使原本的盟友变成了敌人。前塔利班指挥官穆拉•奥斯曼•贾瓦里指出:"在此之前,这个地区非常平静,对每个人来说都很安全,甚至对美国军队来说也是如此。但在袭击拉巴尼家族之后,塔利班接管了该地区。起义开始了"。
美军在意识到问题后,又采取了过度军事回应,进一步恶化了局势。美军退役上校威廉•奥斯特伦2007年接手负责此处的几所美军基地,面对当地民众日益增长的敌意,以及塔利班更为集结有素的伏击,奥斯特伦选择加大火力。据记载,在为期15个月的"巡逻"中,奥斯特伦的部队在努里斯坦和邻近省份投下的炮弹、炸弹数量和交火次数比整个阿富汗战争期间的几乎任何其他部队都要多。然而,这种暴力只会加深当地民众对美国人的敌意,让塔利班更受欢迎。
案例的最后高潮是2008年7月发生在旺特村的激烈战斗,超过150名塔利班军事人员几乎摧毁了美军一座新建基地,冲突导致9名美军士兵死亡、20多人受伤。美军后来被迫撤离该基地,这场战役被塔利班视作"打破美国无敌神话"的一役。瓦伊加勒山谷案例充分证明,在认知战中,军事行动本身才是最有力的认知武器,一切宣传在不当军事行动造成的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二)"阿富汗文件"事件:系统性的认知欺骗
"阿富汗文件"事件是揭示美国政府如何在阿富汗战争问题上系统性地欺骗公众的关键案例,它从内部视角展现了认知战的对内维度。2019年12月,《华盛顿邮报》获取并发布了长达2000页的政府机密文件,这些文件来自美国国会下设的阿富汗重建特别监察长办公室整理的"吸取教训"采访实录,题为《美国需要学习什么:阿富汗战争20年教训》。
这些机密文件采访了数百名参与阿富汗战争的关键人物,包括高级军官、外交官、援阿人员及阿富汗官员等。多名官员在采访中承认美军的战略具有"致命缺陷"。退役的美军三星上将道格拉斯•卢特在2015年接受采访时坦言:"我们对阿富汗从根本上缺乏理解——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一承认从根本上动摇了美国官方战争叙事的合法性。
文件揭示,美国政府特别是高层,如何有系统地隐瞒战争无法取胜的真相。一位国家安全委员会高级官员表示,奥巴马执政时,衡量战事的"指标一直受到巧妙操纵",使增兵阿富汗的计划看起来是成功的。事实上,美国的"平叛战略"几乎没有希望成功,但这一事实被层层掩盖,无法影响政策制定和公共辩论。
"阿富汗文件"还揭露了美国在阿富汗的巨大资源浪费和战略混乱。前美国驻阿富汗大使罗伯特•芬恩表示,美国在阿富汗战争中投入巨资,其实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用来帮助阿富汗人民,大多数拨款都用于训练当地民兵和警察。这种资源错配使得美国始终无法赢得民心,也解释了为何尽管投入巨大,成就却微乎其微。
这一案例的特殊意义在于,它展示了美国政府对内认知管理的机制——通过控制信息、操纵指标和掩盖真相,使公众和国会无法基于真实信息进行判断和监督。维基解密总编克里斯汀•赫拉夫森在接受采访时指出,美国能够欺骗世界20年才更令人惊讶,主流媒体没有揭发出长期以来延长阿富汗战争的谎言。这种系统性欺骗的揭露,不仅对理解阿富汗战争至关重要,也对认知战的对内维度提供了珍贵案例。
七、认知战的启示与影响
(一)对美国的启示
阿富汗战争的失败为美国未来的认知战实践提供了深刻而痛苦的教训。首先,美国必须认识到认知战的本质是文化战争而非技术竞赛。美军在阿富汗拥有技术上的绝对优势,却因文化理解的匮乏而无法将这些优势转化为认知影响力。未来的认知战规划必须将文化理解置于核心位置,而非仅仅视为技术实施的背景。
其次,美国需要重新审视认知战中行动与言论的关系。阿富汗经验表明,军事行动、发展项目和日常互动比宣传内容更能塑造认知。当言论与行动不一致时,受众往往依据行动而非言论形成判断。因此,有效的认知战要求言论与行动的高度一致,以及不同政府机构之间的充分协调。
第三,美国应当认识到认知战对象的主动性和批判性。阿富汗民众并非被动接受信息的容器,而是基于自身经验、文化框架和利益计算主动诠释信息的主体。低估受众的智慧和判断力是认知战的大忌,未来的认知战略必须更加注重受众的多样性和主体性。
从制度层面来看,阿富汗战争暴露出美国政府内部协调的严重不足。国务院、国防部、国际开发署和情报机构在认知战领域各自为政,缺乏统一战略和协调机制。未来需要建立更加整合的认知战架构,确保各部门在统一战略下协调行动,形成认知合力。
(二)对国际社会的启示
阿富汗战争的认知战经验对国际社会,特别是其他面临类似挑战的国家和组织提供了重要启示。首先,它展示了外部力量在复杂社会环境中实施认知干预的局限性。即使像美国这样的超级大国,拥有几乎无限的资源和最先进的技术,也难以克服文化距离和历史包袱带来的障碍。这一教训对任何考虑干预他国内政的国家都具有警示意义。
其次,阿富汗案例揭示了认知战场域的多样性和相互关联性。认知战不仅发生在传统媒体空间,也发生在社交媒体、教育系统、文化机构和日常互动中;不仅针对敌方精英和民众,也针对中立方、盟友和本国公众。全面的认知战略必须考虑这些不同场域的特点和相互联系。
对发展中国家而言,阿富汗经验凸显了认知主权的重要性。在全球化信息时代,维护国家的认知主权——即自主决定发展道路和价值观的能力——面临严峻挑战。建设基于本土文化和价值观的认知防御能力,防止外部势力的认知操纵,已成为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
最后,国际社会从阿富汗战争中看到了平衡安全与自由的必要性。过度的认知控制会扼杀社会活力与创造力,但完全放弃认知防御又会将社会暴露在外部操纵之下。寻找适当的平衡点,建立既有韧性又保持开放性的认知生态系统,是现代国家治理的重要课题。
(三)对现代战争形态的影响
阿富汗战争的认知战经验对现代战争形态产生了深远影响。它标志着认知域已成为与陆、海、空、天、网络空间并列的独立作战域,未来冲突将在所有这些域同时展开。军事胜利不再保证政治成功,而没有认知域的优势,军事胜利本身也变得越来越难以实现。
阿富汗战争还加速了战争形态的混合化。在阿富汗,传统军事行动、特种作战、信息行动、心理作战、经济发展和治理支持紧密结合,形成了全频谱的混合战争模式。这种战争形态模糊了战争与和平、军事与非军事、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之间的界限,对传统战争概念和国际法规提出了严峻挑战。
从技术发展角度看,阿富汗战争推动了认知战技术的快速演进。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社交机器人、深度伪造等新技术在认知战中的应用日益广泛,使认知干预更加精准和隐蔽。这些技术的发展既增强了认知战的能力,也带来了新的伦理和法律问题,需要国际社会共同应对。
最后,阿富汗经验重申了人的因素在现代战争中的核心地位。无论技术如何进步,战争最终仍然是意志的较量,取决于人的认知和决策。技术可以增强但无法替代对当地文化、历史和社会的深刻理解。这一认识正在重塑各国军事理论和国防投资方向,推动在人才培养和文化理解方面的更大投入。
结论
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实践最终以失败告终,这一结果在塔利班迅速重新掌权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本报告通过系统分析表明,这种失败并非偶然,而是源于一系列战略、实施和结构层面的深层次问题。在战略层面,美军对阿富汗社会和文化的理解存在严重不足,目标设定不切实际,且短期战术经常与长期目标相矛盾。在实施层面,资源错配、文化隔阂和协调不足大大限制了认知战的效果。在结构层面,西方价值观与阿富汗传统文化的张力、历史上的殖民阴影以及资源投入与收益的不成比例,注定了美军认知战难以取得预期成功。
从更广阔的视角来看,美军在阿富汗的认知战失败提供了关于现代战争中认知域争夺的宝贵教训。它表明,认知战的本质是文化战争而非技术竞赛;行动比言论更具认知影响力;认知战对象是具有主动性和批判性的主体;成功的认知战需要高度整合的能力。这些教训对任何试图在复杂社会环境中实施认知干预的行为体都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阿富汗战争的认知战经验还揭示了现代战争形态的深刻演变。认知域已成为独立的作战域,混合战争成为冲突的主要形式,技术发展既增强又复杂化了认知干预,而人的因素在战争中依然保持核心地位。这些演变对国家安全、国际法和全球治理提出了严峻挑战,需要各国共同思考和应对。
回顾整个阿富汗战争,美军认知战的最根本失败或许在于未能理解认知战的本质是倾听而非单向宣传。有效的认知影响始于对目标受众文化、历史、需求和抱负的深刻理解与尊重。当认知战沦为单方面的宣传工具,而非基于相互理解的对话时,无论其技术多么先进,资源多么充足,最终都难以避免失败的命运。这一教训超越了阿富汗战场,对任何时代的认知干预都具有深刻的警示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