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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耻」历史真相

「靖康耻」历史真相

原创 我是艾公子2023-01-29 云阿云智库•讲史

导读:李纲的主张已经算是妥协,宋高宗却还不愿接受,没有最怂,只有更怂,想要继续南逃避难,更不可能北伐,迎回二帝。于是黄潜善、汪伯彦都出来拍马屁,提出巡幸东南以避敌的意见。从此,宋高宗更加依赖黄、汪二人,有意疏远李纲。

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金兵长驱直入,攻占相州(今河南安阳),距离开封不过咫尺之遥。

1

宋徽宗内禅后,从小不爱嬉戏游玩、才能平平的老实人宋钦宗,从他老爸手中接过了皇位这个烫手山芋,终日惶恐,无法安心过新年。

宰相李纲给了他安全感。

城外战况紧急,李纲招募敢死之士2000人,身先士卒,与金人鏖战于京城西北。之后,刺血上书劝说宋徽宗退位的李纲,又担负起保卫京城的重任,还把打算弃城而逃的宋钦宗拉了回来。

宋钦宗听说金兵渡河,本来撒腿就要跑,禁军将士都备好鞍马,甚至把太庙供奉的皇帝牌位也请了出来,一行人在清晨时偷偷摸摸地整装待发。

李纲进宫见此情景,对将士们厉声说道:“尔等愿以死守宗庙乎?”

将士们不愿当逃兵,高喊:“我等愿意死守!不在此,将去何处?”

这仗不好打,却还有得打。

李纲入殿,对宋钦宗说:“陛下昨天跟臣说要留下,今天又要跑路,这是为何?六军将士的父母妻儿都在京城,不愿离去,万一中途失散,谁来当您的保镖?况且敌人的骑兵已经逼近,若他们知道陛下车驾出城未远,快马加鞭前去追赶,该如何抵挡?”

宋钦宗听到出城更危险,小心脏有点受不了,只好留在城中。但朝中主和派依旧畏金如虎,处处对李纲形成掣肘,还派人出使金营,以纳币、割地、送人质为条件,请金人退兵。

李纲身陷主和派围攻时,另一个主战派大臣宗泽也来到了开封。

不久后,在主和派的举荐下,宗泽被任命为“和议使”。临行前他对小伙伴们说:“我这一去,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众人感到诧异,问他这是为何?

宗泽正气凛然地回答道:“敌人若知悔改,带兵撤离自然是好事。否则,我怎么可能向金人卑躬屈膝,有辱使命呢!”

有人将此事报告给宋钦宗,主和派才知,这个使者根本就没想替朝廷议和,而是铁了心要和金人搏命,这不得谈崩了。趁着车马还没出发,宋钦宗赶紧把宗泽撤下来,改派他出知磁州(今河北磁县)

李纲与宗泽,这两位铁骨铮铮的的主战派,在国家危难之际同时赶赴前线。

他们的命运从此与大宋一落千丈的国运交织在一起,余生陷入有心报国、无力回天的无尽愁苦之中。

2

金人兵临开封城下,李纲将城中兵力重新布防,命弓箭手猛射金兵,放火焚烧攻城云梯,等待各路勤王军队陆续到来。

城外,各路宋军集结,号称20万。城中军民士气大振,同仇敌忾,还有李纲主持大局,可北宋还是没有逃过灭亡的命运,甚至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南宋的朱熹评价靖康年间朝政时,用了这四个字——“无一是处”。

很多人常认为,宋钦宗就是个背黑锅的,如果没有他爹宋徽宗把国家折腾得乌烟瘴气,北宋朝廷也不会迅速崩溃。实际上,宋钦宗这个亡国之君,对北宋覆灭也有不少责任,是他自己把取胜的筹码全给赔进去了。

曾经有一个李纲在宋钦宗面前,他没有好好珍惜。

在指挥开封保卫战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李纲两度被贬,他提出的计策,宋钦宗不愿采纳,失利后却还要追究他的责任。

起初,李纲认为金人贪婪无厌,战斗力极强,宋军应该坚壁固守,等到金人食尽力疲时,再出兵收复失地。“纵其北归,半渡而击之”,这就是必胜之道。

但是,宋钦宗却一心想用20万大军速战速决,执意命各路军队出战,偷袭金营。结果,宋军劫寨失败,主和派把出师败绩的罪名推到李纲等主战派身上,李纲因此被罢免官职。

李纲指挥作战时,金人不敢贸然出击,听说李纲被罢官,他们当天就派出一支骑兵到城下耀武扬威,气焰嚣张。

城中宋朝臣民的表现比金人还要激烈,太学生陈东叫来上百名同学伏阙上书,掀起一场大规模抗议运动。闻风而来的军民多达十余万人,集结于宫门外为李纲伸冤,直言李纲是唯一能承担天下重任的人,主和派大臣尽是“庸缪不才,忌疾贤能”之辈。

愤怒的群众毁坏了宫门外的栏杆,甚至朝主和派大臣投掷瓦砾,之后还打死了几个宦官。当有人指责他们要挟天子时,太学生们高声答道:“以忠义胁天子,不逾于奸佞胁之乎?”

之后,宋钦宗急命李纲官复原职,并一起登上高楼与百姓见面,才渐渐平息众怒。

在这场北宋灭亡前夕的爱国请愿运动中,抗议者的思想高度可谓超前,他们不顾所谓的君臣大义,宁死也要支持忠心报国的李纲复职。这是一种真正的爱国精神。

但身处漩涡中心的李纲,也因此引起宋朝皇帝忌惮。

在李纲复职次日,宋钦宗颁布命令,说:“士庶有以伏阙上书为名者,意在做乱,今后如更有似此之人,即与收捉,并从军法斩讫奏闻。”

这是说,今后再有群众抗议,直接处死。

李纲复出后,再次整军备战,痛击金兵,形势对城外的金人愈发不利。胜利的天平一度向宋军倾斜,进退失据的金兵,终于在次月解围而去。

宋钦宗看金人走了,有点儿飘,主和派大臣趁机散布流言,说李纲早就有意鼓动太学生,威胁皇帝重用自己。在朝中奸佞小人的打压下,正义的声音再度被淹没。

当时开封流传着这样一句民谣:“城门闭,言路开;城门开,言路闭。”

北宋朝廷一片混乱,仅仅过了几个月,金兵就卷土重来,于靖康元年秋攻陷了坚守八个多月的军事重镇太原,又一次剑指汴京,阴霾笼罩在黄河两岸。

此时,李纲却已被贬出朝。他被宋钦宗派往河北、河东解围,实际上无兵无钱,战败后被贬到南方。李纲离京前为朝廷筹划的抗金之策,也被主和派全盘否定。

李纲前脚刚走,宋钦宗受投降派蛊惑,将他所征调的军队罢去一半,尤其是罢四川、福建、广东、荆湖诸路正规军与京西诸州的非正规军,取消钱粮犒赏的费用,完全就是“送人头”行为。

离京不过几天的李纲得知后大惊,连忙上书反对。其中说到,主和派认为四川等地路途遥远,但征发之诏四月就已下达,现在远方之兵都在路上,如果以寸纸之书让他们回去,朝廷如何取信于天下?臣担心日后再有号召,天下无应者矣!

果不其然,金兵再次兵临开封城下,偏远之地响应朝廷号召的勤王之兵寥寥无几。

宋廷不断派出使者求和,却无法抵挡金兵进军的步伐。金人根本没把屈辱求和的北宋君臣放在眼里,说:“待汝家议论定时,我已过河矣。”

另一边,早已看出议和并非救国之策的宗泽,正带领十几个老弱士卒前往磁州任职,那是抗金的第一线。一路上,临危不惧的宗泽写下了《早发》一诗:

繖幄垂垂马踏沙,水长山远路多花。

眼中形势胸中策,缓步徐行静不哗。

这一年,宗泽已年近七旬,他招募义勇,发动民众修缮城墙,制造兵器。磁州一带抗金形势一片大好,宗泽为此上书道:“邢、洺、磁、赵、相五州,各蓄精兵二万,敌攻一郡,则四郡皆应,是一郡之兵,常有十万人也。”

但朝廷仍然是主和派占了上风,宋钦宗派出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再度出使金营议和。

赵构路过磁州时,宗泽叩拜迎接,劝谏道:“金人不过是用花言巧语诱骗我们前去议和,他们的军队已经打过来了,再去金营还有什么可谈的,请康王不要去了!”

赵构很聪明,他也听说金兵已经渡河,不愿自投罗网,于是掉了个头,后来一边受宋钦宗册封,打着兵马大元帅的旗号聚集溃军,一边跑到济州(今山东巨野)安顿下来,不敢与金兵正面交锋。宗泽多次苦劝他直趋澶渊,收复失地,解京城之围,赵构却无动于衷。

宗泽只好孤军奋战,向开封进军。宗泽率军出征后,一路和金兵打了十三场仗,全部获胜,将士们毫不畏惧金兵强悍的战斗力。

国难当头,宗泽一面写信请赵构会师京城,一面联络其他宋军,继续向开封挺进。他鼓舞手下将士,说:“现在进退都是死,我们必须死里求生!”

李纲与宗泽的奋战,还是无法阻止汴京陷落。

宋钦宗向金人递上降书后,满城君臣百姓如羊入虎口,尽是悲泣之声。

靖康二年(1127年),金人纵火焚城,烧杀掳掠,挟持徽钦二帝、宗室、妃嫔、大臣等三千多人北归。

宗泽得知这一消息,立即率领大军抄近路赶到大名(今河北大名县),想联合各军过河堵住金兵的归路,将二帝抢回来。

可当他到达时,各路军队竟然没有一支前来勤王,宗泽孤掌难鸣,只好望河兴叹,眼见金人带着“战利品”远去。北宋俘虏到了北方苦寒之地,“男十存四,女十存七”,无数人惨遭蹂躏侮辱,倒毙路旁。

这,就是靖康之变。北宋,灭亡。

老当益壮的宗泽,深深感受到一种无力感,而这种不甘与悲愤,成为其短暂的抗金生涯中唯一的基调。

吃瓜看戏的赵构成了大赢家。

21岁的赵构,从孟太后(北宋哲宗皇后)派出的使者手中接过刻有篆“大宋受命之宝”的玉玺,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即位称帝,改元建炎,重建政权,史称南宋。

宋高宗赵构为了树立威望,即位后不得不起用主战派的李纲为相。他还写了封信给受命回朝的李纲:“方今天下生民遭此劫难,只有阁下这样学穷天人、忠贯金石的大臣辅佐朕,才能符合苍生的期望。”

赵构的亲信黄潜善、汪伯彦对这一安排极为不满,这两位都是“无进攻之志”的主和派,且自以为对宋高宗有“攀附之劳”,怎么说也得讨个宰相当当。

黄、汪二人,成了李纲、宗泽抗金的阻碍,而他们背后的老板赵构,也是一个耳根子软的懦弱之徒。

建炎元年(1127年),李纲出任宰相后,为赵构呈上“议国是”等十事,认为当务之急是防御金人再次南侵。他与主和派势不两立,敢于当面与皇帝的宠臣黄、汪抬杠,这股忠直耿介的气度让他与宋高宗渐行渐远。

李纲前来行在拜见高宗时,赵构知道他跟主和派闹矛盾,就让黄潜善负责设宴款待,并由汪伯彦等人陪同,希望他们尽释前嫌,修复一下关系。没有什么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可是李纲不按套路出牌,他见过赵构后,上奏请辞此宴,直接回家,把黄潜善等朝中大臣直接晾在大门外,也不打声招呼。

汪、黄早已备好筵席,等了大半天也没见着李纲人影,得知真相后怒不可遏,从此玩了命整李纲。

赵构一即位,之前担任其副元帅的宗泽也前往拜见,向高宗陈述抗金大计,说到激动时不禁老泪纵横,在一旁的李纲也为之动容。

一天,李纲在朝见时与宗泽偶遇,有过一番谈话,他们谈及国事,为之心痛不已,也为抗金大业慷慨激昂。当时,开封府缺一名独当一面的大臣驻守,李纲就向高宗极力推荐宗泽:“绥复旧都,非宗泽不可。”

赵构早想着重用宗泽,李纲也欲留他共同主持大局,但是以黄潜善、汪伯彦为首的主和派大臣屡屡从中作梗。最后,高宗只是授宗泽以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让他去建设大后方。

李纲立马察觉此事不对劲,便一再奏请擢宗泽为开封府尹、东京留守,大力支持其对京城的防御。

这些“糟老头子”犟得很,赵构自知拗不过,只好同意。

孤独的宗泽,在主和派轻蔑的眼光中,来到那座已经没有皇帝的都城。

开封不久前惨遭金兵劫掠,盗贼蜂起,人心惶惶,城中残破不堪,“冻馁死者十五、六”,早已看不出一丝《清明上河图》中那盛世繁荣的气象。

同样孤立的李纲,在朝中不断受到黄、汪等党羽的攻击。

有人说李纲,“名浮于实,而有震主之威,不可以相。”还有人老调重弹,用之前北宋大臣的言论抨击他:“为金人所恶,不宜为相。”

李纲与宗泽有共同主张,他们一人在朝,一人在汴,艰难支撑起抗金的大旗。

他们都善于利用河北、河东等地民兵。

当时,各地义兵兴起,打着勤王的旗号,却各怀心思,难以统一调度。但朝廷眼中的这些“匪”“寇”兵力雄厚,是李纲与宗泽一心争取的对象。

淮南的杜用,山东的李昱,襄阳的李孝忠都被李纲调兵遣将一一讨平,降者多达十余万,归于诸将帐下,听候调遣,构成一道横跨数州的防线,只待渡河讨伐金兵。

京西、淮南、两河一带的“草头王”们也在宗泽爱国精神的感召下,纷纷加入匡扶宋室的队伍。

濮州义军的首领王善,自称手下有数十万之众,兵车万乘,本来不给宗泽好脸色看,还想出兵占领汴京。

宗泽听闻此事,亲自前去劝降,单骑入营与王善相见,请他加入抗金大军,说:“朝廷正当危难之时,如果有一两位如你这样的人,岂还会有敌患?今日就是立功的好时机,机不可失啊。”

王善一看,宗泽年近七旬,还一心为国为民,极富诚意,对他佩服不已,二话不说,解甲归降。

寿春人丁进,江湖人称“丁一箭”,聚众数万人,听闻宗泽的威名,带兵前往京城近郊求见。

宗泽的部下都担心有诈,宗泽却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何况是人呢?”

丁进到后,宗泽亲自接见,像对待老部下一样与他亲切交谈。丁进十分感动,当即请宗泽前去视察他的部队。宗泽毫不怀疑,第二天就去慰问了丁进的军队。

从此,丁进所部归入宗泽麾下,成为保卫汴京的一支生力军。如果发现队伍中有人怀有二心,丁进会果断地将其斩杀。

除此之外,还有外号“没角牛”的杨进、李贵、王大郎、王再兴等各自拥兵割据一方,宗泽晓以大义,将他们一一招降。

李、宗二人对主战派的同志,也都是知人善任。

李纲举荐了张所、傅亮等主战派,此二人分别被任命为河北路招抚使与河东路招抚使。

张所在北宋当过御史,宋朝向金朝割地求和时,他主张招募河北民兵救援京城,后来黄潜善被高宗重用后,他又上疏直言黄潜善奸邪误国,因此被贬到江州。这些主战派一个个都脾气火爆。

得到李纲提拔后,张所来到河北招揽豪杰,整顿军备。一个因越职言事而被逐出军营的青年,在此时来到河北投奔张所,后来归于宗泽帐下。

他,就是岳飞。

岳飞只是一个低级军官,敢于说真话,此前上书论事,惹祸上身。

他竟然谴责“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圣意恢复,奉车驾日益南,恐不足系中原之望”,还义正辞严地请高宗“亲率六军北渡,则将士作气,中原可复”。

这样一个刺儿头,深得宗泽器重。

有一次,岳飞触犯了军法,本来要严加处置。宗泽一见到他,交谈之后,发现他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

正值金人入侵汜水,宗泽给了岳飞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他带五百名骑兵作为先锋部队出战。

岳飞初出茅庐,就尽显军事奇才,在这次遭遇战中痛击金军。岳飞凯旋后,宗泽赦免了他的罪,并升他为统制,年轻的岳飞由此成名。

然而,李纲与宗泽,这两位最有威望的抗金大佬之间,却出现了一些裂痕。

宗泽抗金的思想,是主动进攻。南宋一建立,他就向宋高宗“乞兵十万往收复河北”。他招揽各地民兵,也是“用之以转战,而不用之以固守”。

李纲的计划却是以守为主,在坚守中原的同时,也要保护宋高宗安全,他建议高宗巡幸襄阳等地,而不要急着北上。所谓“待其来寇,则严守御以备之。”(李纲《奏议·议国是》)

宗泽与李纲在抗金计划上的分歧,似乎动摇了他们共同的主战立场。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却寡廉鲜耻。李纲与宗泽的政敌,主和派的黄潜善、汪伯彦合作默契,在反对主战派的行动上保持高度一致。

黄潜善、汪伯彦的首要目标,就是扳倒李纲,进而把持朝政。

因为选择“巡幸”之地一事,宋高宗与李纲的君臣关系闹崩了。

赵构在战乱中即位,即便宗泽已经过去把他老家开封府“打扫”了一遍,他也迟迟不敢回家。李纲的战略是以守为攻,官家不敢回老家就不回了,那就去河南、荆襄之地巡幸,以表示不放弃中原之志。

李纲的主张已经算是妥协,宋高宗却还不愿接受,没有最怂,只有更怂,想要继续南逃避难,更不可能北伐,迎回二帝。于是黄潜善、汪伯彦都出来拍马屁,提出巡幸东南以避敌的意见。

从此,宋高宗更加依赖黄、汪二人,有意疏远李纲。年轻气盛的他对执拗的李纲愈发不满,说:“李纲这个家伙,竟然把朕当小孩子看待!”

李纲不愿认输,坚称不可放弃中原,跑去东南躲避,上疏道:

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于东南,则不能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一旦委中原而弃之,岂惟金人将乘间以扰内地;盗贼亦将蜂起为乱,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不可得矣,况欲治兵胜敌以归二圣哉?

抗击金人,光复中原,迎回二圣,李纲的每一句话都踩中了赵构心中的雷。

到了建炎元年(1127年)八月,在汪、黄等人的攻讦下,李纲以“狂诞刚愎”、“设心为何,专制若此”等罪被罢相,前后上任仅75天,其规划的军政也几乎被废除。

黄、汪一党穷追不舍,接连上书弹劾,一直把李纲贬到了南方瘴疠之地——海南岛。

李纲罢相后,之前在靖康围城时帮助过他的太学生陈东再次出面力挺,三次上书,请求宋高宗不要罢免李纲,指出黄、汪不可信,还要高宗“还汴、治兵、亲征、迎请二帝”。

这一次,皇权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宋高宗听到陈东等人为李纲求情,还敢教训自己,甚至质疑自己皇位的合法性,他果断下令,将陈东等上书言事的太学生处死。有学者认为,陈东直到死,也未与李纲有一面之交。

李纲罢相,意味着主战派在朝中失去话语权。

主和派汪、黄屡屡从中阻挠抗金,宋高宗也不再受制于人,彻底放飞自我,在罢免李纲不久后就逃到了扬州。

如此一来,最难熬的,就是宗泽。

建炎二年(1128年)春,留守东京的宗泽已经招抚各地义军百万之众,且积蓄了半年军粮,他多次上书痛斥黄、汪一党懦弱无能,请皇帝还京掌国,却一次次石沉大海。

宗泽知道赵构“恐金症”晚期,可能不相信他的话,还在奏疏中诚恳地说:“臣若有毫发误国大计,臣有一子五孙,甘被诛戮。”

在一次与金兵的交战中,宗泽擒获了辽国旧将王策,亲自为其松绑,请他坐于堂上。

两人都与金人有国仇,宗泽对他说:“契丹本来是我大宋兄弟之国,如今女真辱我主,又将你们灭国,我们应当同心协力,一雪前耻啊!”

王策听宗泽这么说,感动得稀里哗啦,也不计较北宋之前背信弃义,就将金人的虚实全部告知宗泽,进一步坚定了宗泽抗金的决心。

宗泽打听到两河州县金军兵力空虚,前后上疏二十多次,恳请赵构“早还华阙”,发兵北伐。宗泽的文书如雪片般飞来,可赵构都不为所动。

一直拖到当年七月,宋高宗仍然没有表态,宗泽的部队迟迟无法进军。

宗泽望眼欲穿,期盼着皇帝移驾开封,希望却如此渺茫。

他病倒了。

年迈的宗泽忧愤成疾,背上生疽,从此一病不起。

当将领们在榻前问候时,他支撑着坐起来,说:“我本来没病,只因二帝蒙尘,心生忧愤。希望诸位能够奋力歼敌,那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众将听罢,泪流不止,表示一定不会辜负宗泽的嘱托。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宗泽反复悲吟杜甫写诸葛亮的诗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没有一句话谈及家事。

临终前,他大呼三声“渡河”,悲愤去世。

宗泽的儿子宗颖,将其遗表上呈高宗,表中最后几句写道:“属臣之子,记臣之言,力请銮舆,亟还京阙,大震雷霆之怒,出民水火之中。夙荷君恩,敢忘尸谏!”

不知宋高宗读罢,心中是何感受。

宗泽的理想,随他消逝在东京梦华之中。李纲却在失意的烦恼之中,又艰难地活了13年。每次宋金议和,这个老愤青都要上书把主和派痛骂一顿。

绍兴八年(1138年),主和派的秦桧入朝执政,南宋再一次与金朝议和。

早已远离中枢的李纲虽然失去存在感,但还是投了反对票,上书高宗,言辞激烈,其中说到,金人毁我宗庙,迫害二帝,他们是我们的仇敌,我们是他们的心腹大患,岂有讲和的道理?

李纲直接怼宋高宗,责问他:“何况现在还有半壁天下,臣民都拥戴大宋,如果陛下与有识之士一起谋划,还能有所作为。怎可忘记祖宗的基业和百姓的期望,不加考虑就急于向金人屈服,希望苟延性命于旦夕之间呢?”

天底下也没几个人敢这么跟皇帝说话了。

当时主和的大臣认为李纲忤逆,请求将其治罪。高宗却为李纲开脱,说:“大臣当如此矣。”

次年,赵构想再次起用李纲,任命他为荆湖南路安抚大使。抱病的李纲对朝廷早已失望,极力推辞。

他告诉皇帝,老臣迂腐,不善于明哲保身,总是上书烦扰陛下,这几年,臣频繁反复地受提拔、贬斥,不仅有损于陛下知人善任的英明,也有损于国体。

这番话,好像还有几分讽刺的意思。昨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高宗看罢,也不愿强求。

又过了一年,58岁的李纲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李纲一生六起六落,自罢相后漂泊四方,壮志难酬。晚年的他屡遭贬谪,身体日衰,以“病牛”自喻,曾在谪居鄂州期间,写了一首《病牛》诗:

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

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李纲、宗泽这样的硬骨头。

可又有多少时代,容得下这样的硬骨头?

参考文献:

[宋] 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

[元] 脱脱:《宋史》,中华书局,1985年

[清] 毕沅:《续资治通鉴》,中华书局,1999年

何忠礼:《南宋全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

[日] 寺地遵:《南宋初期政治史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年

白晓霞:《南渡三宰相研究(1127-1138)》,暨南大学博士论文2006年

万里云扬 | 绍兴议和时金真有灭宋的实力?

万里云扬2023-01-30云阿云智库•讲史

导读:事实上,有金一代,金军从来没有过灭亡南宋的机会,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有效控制住巴蜀、襄阳。宋对金议和,真是怂得让人痛心不已!所以,绍兴议和时,金军哪有灭宋的可能?相反,宋军北伐收复黄河流域失地的可能性极大,这才是当时最真实的战场态势和军事势力对比!所以,当时赵构秦桧议和是非常不明智和不负责任的,杀害岳飞自毁长城就更过分了,这个没啥可洗。

文 | 万里云扬

本来,绍兴议和冤杀岳飞,赵构秦桧之流被钉上历史耻辱柱,是几百年来的公论,几乎板上钉钉。然而,近些年来,却不断有些自作聪明的史家文人,试图传达一种说法:绍兴议和对南宋是明智之举,否则南宋有灭国之虞。比如民国著名“大师”吕思勉,就因为这种论调还引发了官司。而今年贺岁喜剧《满江红》一出,潜在支持这种论调的网文又铺天盖地。

时下这种论调泛滥,不用多想,某些人想表达的无非是在这个历史关键节点,中国该如何如何。中国历来不缺投降派,不缺低调俱乐部,这种人大约有个共性,往往不是摧城拔寨的铁血男儿,不是科研攻关的技术中坚,更不是挥汗如雨的生产骨干,而是躲着书斋里抿着茶品着咖啡的文人。吕氏如此,胡适如此,今天某些人依然如此。

吕氏抨击岳的一点,是岳的实际战绩。这个,确实是一个事实问题,需要各种史料来澄清;并且,相当多的史料其实已经澄清了。不过,我今天主要想谈的不是岳飞的战绩问题,而是想谈另外一个问题:即便岳飞的战绩是虚构的(当然,相当多史实其实证实了岳飞的战绩绝不是如吕所言),宋与金的对峙中,宋就真的必败?金就必胜?绍兴议和真的是高招?

一、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决定胜负的因素是什么?

这其实主要涉及一个对冷兵器时代战争的认知问题。对冷兵器时代战争知识的极度匮乏,恰恰又是那些轻言南宋必败者的通病。

这里,首先需要有一个概念。冷兵器时代,大量的战争胜负,根本不取决于纸面上的力量对比。简单比比谁兵多谁就赢,何其荒唐?相当多的战争,其实有着与指挥者临场发挥等因素相关的偶然性。想想法鲁萨战役,想想坎尼战役,想想淝水战役,想想桶狭间战役?如果连这些出名的战役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来谈古代战争的胜负?

其次,需要澄清一个观念。冷兵器时代,不同的军队,武器装备战法训练,确实有着差距,但是基本不存在不可逾越的、如同近现代欧洲列强对外殖民掠夺时的那种代差。唯一的特例是西班牙人在美洲初期的征服。西班牙人的冷兵器是钢铁,而阿斯特克人和印加人是石器;西班牙人有战马,有有组织的战阵,而印第安人还在打群架阶段。除此以外,冷兵器对决时代,真正意义上武器装备的代差是很小的。远远小于抗美援朝时代我军装备与美军的差距。

估计会有人抬杠,骑兵对步兵的优势。这个优势确实存在,尤其是在机动性方面。然而,在正面两军对决时,其实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就并不是那么绝对的了。欧洲历史上,确实有过重甲骑兵称雄一时,然而,克制重甲骑兵的手段:苏格兰的长矛圆阵、瑞士的长矛方阵、英格兰的大弓,马上就出现了,而且之前北欧盾墙也能一定程度上遏制骑兵冲锋。仔细观察中世纪战史,重甲骑兵真正碾压对方步兵的战例并不多。当然,古代骑兵的机动性优势是另外一回事。这个结合宋金双方的实际情况还会再谈。

最后,还需要澄清一个概念。冷兵器时代,国力的概念和现代不太一样,对战争胜负的影响也不太一样。现代社会战争,如一战、二战,战争相当大程度上拼的就是科技能力、工业能力和人力储备。打到最后,参战各国都几乎把科技能力、工业能力和人力动员做到极限了。明显是谁占优谁赢。名将辈出的德军挽救不了二战时的战局,优秀的指挥官能做的不过是延缓一下战争进程。然而,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并不是这样。人口少、经济能力弱,甚至军事装备生产能力也弱的国家,战胜这些方面比自己强的国家的战例,屡见不鲜。春秋末年吴伐楚、战国中期秦攻楚、淝水之战晋破前秦,等等,失败一方明显人更多经济更强,装备也不在劣势,偏偏输了,找谁说理去?如果真论起经济能力和人力,恐怕大宋根本不该输给金、西夏、辽,宋却伐辽夏失败、靖康之耻,又找谁说理去?所以,空洞地以所谓国力,来论冷兵器时代战争的必然输赢,是相当荒唐的。

二、宋金双方的主要军事装备

澄清了以上三点,我们再来分析一下当年的宋金战局,看看绍兴和谈是某些人以为的明智之举,还是彻头彻尾的昏招烂棋。

首先承认,宋金最初的交锋,靖康年间,乃至南宋初年,宋军是占劣势、吃了大亏的。但是,我们必须弄清楚这里面的原因在哪,对宋而言是必然天灾还是昏君人祸,是不可逆转的还是有所可为的。

这里就需要弄清金的军事优势到底在哪。人数上早期金军肯定不占优势。单兵训练与战斗力方面,北宋晚期的总体上承平日久武备废弛,金军优势明显。在主战装备上,双方各有所长。金军最精锐的主力是重甲骑兵(铁浮屠),注意,这种铁甲重骑兵和之前乃至之后的游牧部落的骑兵都不太一样。这种重骑兵的优势是对阵正面冲击,而机动性其实比轻骑兵差很远,并且,披挂重甲并不方便马上骑射(异常精锐的唐军有重甲骑兵装备弓箭的,但不确定是否骑射),类似欧洲的中世纪骑士。金军另有被称为拐子马骑兵,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有争议,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骑兵不是铁浮屠,更大可能是机动能力更强的轻骑兵。在军队的正面对决下,重装甲是有相对优势的。另外,需注意一点,宋代,中国内地的冶铁技术已经相对落后于周边。比如,西夏人就有了装备防护力更强的冷锻甲的铁鹞子骑兵。有种合理推测,金军铁浮屠也装备的是冷锻甲,防护力很强。

但当时的宋军,军事科技上也并非一无是处。宋军也有著名的装备步人甲的重步兵。宋军装备有杀伤力极大的神臂弓,并且还有射程极远(有狙杀两里外敌军的记录)的三弓床弩。宋军的基础配置其实是批重甲持长矛的重步兵在前掩护,主力则是持包括神臂弓在内的弓箭手,对敌进行远距离杀伤。另外,需注意一点,通常,步兵使用的弓弩,能比骑兵使用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著名的英国大弓就很难在马上使用。所以,宋军是有着射程方面优势的。

以上谈的主战装备。当然除此以外宋金双方都有辅助兵种。真实的战争场面不一定是双方主力以主战装备正面对决。但主战装备对于战斗力的影响还是关键的。

此外,当时的火器还非常不发达。1132年宋将陈规率先使用了管型喷射火器,但应该不算太成熟。金军也在发展火器,并率先在战争使用了铁铸的能爆炸的炸弹,但这个得要到十三世纪,所以与绍兴议和时的战局无关。另南宋明显有水军优势,但与绍兴年间北伐关系不大。

我们盘点完双方的主战装备,那么,可以断言,金军必定胜宋军么?显然不行。强弓劲弩,对重甲骑兵的压制能力其实很强,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查阅英法百年战争中的三次著名战役:克勒西之战、普瓦提埃之战、阿金库尔之战。英军的弓箭手都成功压制了法军重甲骑兵。并且,英军的重甲骑兵还下马作战充当重步兵掩护弓箭手。这种配置,几乎就是南宋军队的翻版。并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宋军神臂弓的威力不会小于英国大弓;而金军铁浮屠防御力冲击力未必强于法国的重甲骑士(尤其是后期的装备了板甲的重甲骑士)。那么,仅从军事主战装备上而言,绍兴议和时代,凭啥说金必胜?

三、为何早期宋金之战宋军输得一败涂地?

这里面的原因就必须说道说道了。

首先一个大问题,就是北宋晚年武备的废弛。你有好的装备,但生产质量如何?保养得如何?铠甲数量质量够不够?可用的弓箭的数量够不够?都是问题。

其次,士兵的训练也是问题。北宋养了大量军队,然而养军队的目的更多不是对外作战,而是吸收流民流氓,免得他们作乱。这种情况下士兵的军事素质可想而知。当然,当时的西军因为承担对夏作战任务,所以战斗力要强一些。军事训练不到位两个后果:其一,士兵作战技能不行;其二,士兵战斗心理素质不行。后者尤其要命,冷兵器时代心理素质不行的士兵,很容易在敌军压力下自行崩溃。早期宋金之战,宋军就多次发生这种溃败的状况。

第三个问题,就是将领的临场调度指挥和控制军队的能力问题。北宋武人地位低,早期将领,除了西军中种氏兄弟等少数,绝大多数素质是不够的。而当时金军确实不乏在伐辽过程中展示出极高军事素养、并且有着丰富军事经验的将领,包括著名的完颜兀术。

以上三个因素,再加上赵氏朝廷屡屡出昏招,导致宋金对战早期宋军输得很惨,有了靖康之耻。然而,这三个因素在当时都是不能克服的么?

四、宋军素质方面真没有战胜金军的可能?

显然不是。宋毕竟有着非常强的手工业基础。好好组织武器生产,快速提升武器质量,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负责组织的官员认真负责。相关技术宋代工匠本身已经掌握。

第二个问题,人员训练问题。这个就更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岳家军就以训练严格而著称。冷兵器时代,有些军事技能需要多年训练才能掌握,比如蒙古骑兵的马术、骑射。有些技能需要的时间并不是特别长,比如步兵长矛的使用,弩的使用(弩手的培训成本比弓箭手低很多)等等。只要士兵营养跟得上,有必要的蛋白质等营养摄入;训练跟得上,有必要的力量和体能。相关军事技能都是能通过训练提升的。并且,宋金人种上并无太大差别,而且宋有着人口基数大的优势。认真选拔,总是能选拔出相当数量身体素质好的士兵的。加以认真训练,作战技能不会太差。而临战心理素质问题,是可以通过严明的军纪与训练以及实战经验积累解决的。通过认真选拔和训练以及参与实战,包括南宋在内的农耕民族完全可以培养出高素质的士兵。事实上,绍兴议和前,岳飞、刘锜、韩世忠等将领,确实已经训练出来高素质的军队了。尤其是岳飞,还训练出善于冲锋陷阵的精锐骑兵。

第三个问题,将领素质问题。到绍兴议和前,南宋已经在实战中培养出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将领的,你可以质疑岳飞的战绩(如吕思勉),你可以再质疑刘锜的顺昌大捷,你甚至可以再质疑韩世忠的黄天荡、吴玠的和尚原,但你不能质疑,金军从曾经的渡江南下逼得赵构流亡海上,到退回秦岭、河南中部、淮河一线吧?金军不会是有意转进回淮北的吧?没有一批能征善战的南宋将领和他们培养出来的优秀军队,怎么可能?

所以,从军事角度,认为那个年代宋必败金必胜的,多半就是军盲。根本不了解当时的冷兵器作战。

估计有读者会质疑,我疏漏了一个大问题:军队打仗是要耗粮饷的。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问题是我会疏漏这么个大问题么?当然不会。宋初引进了占城稻,一是导致粮食产量大增,二是导致粮食生产重心已转移到长江流域。南宋时代兵民分离,军队是脱离生产的职业军人不假。但是一线对金作战的部队不过二、三十万,加上留守后方的军队,人数也不过几十万。但南宋地区控制的人口已经是几千万,几千万农业人口,加上南宋当时还有相对发达的工商业,如果没有乱七八糟的腐败、组织混乱等事,保障二三十万精锐在前线作战,真心不是太大难事。并且,南宋军队主要是在中原地区收复失地,后勤补给线并不需要太长,很多地方还可以用水运。所以,财政上北伐根本不太可能给南宋造成太大的负担。何况,北伐收复的失地,本身也是生产粮食的农业区。

这一点上,宋比金强太多。金本身控制的地区粮食产量是远逊于南宋的。并且,绍兴议和之前几年,金的傀儡伪齐政权,因为兵源不足问题,还屡屡征发签军,也就是拉从事农业生产的壮丁入伍。这种兵员本身素质就有问题,同时征发这种兵源还容易影响农业生产。金军的中坚:女真人的人数精而不多,但注意,铁浮屠也好、拐子马也好,都是骑兵。打起仗来,战马也是需要补给的,没功夫找地方放牧(中原也没草场放牧。这也是金骑兵和后来蒙古骑兵的大区别),那就得喂粮食。所以,双方打起来,金军对粮草的消耗绝对不会比宋军少多少,但想想,双方的粮草补给能力?谁更可能撑不住?当然,宋军,至少岳飞部,军纪严明,不会抢老百姓;金军经常这么干。但这么干的后果也很麻烦:战区老百姓支持宋军而不支持金军,这个对金军是非常不利的。

再就是武器补给。宋军的步人甲是极耗铁的,但宋军披甲率不高,通常也就是前面持长矛掩护的士兵着重甲。弓弩手穿这玩意射箭不方便。宋军大量使用的弓箭,确实是消耗品。但南宋有强大的手工业基础,还真的很少发生箭矢不够的情况。

所以,宋对战金,只要认真准备、认真打,怎么会是必输?

五、绍兴议和时宋的地缘优势         

需要注意两个地理因素:

一个是,绍兴议和时,金的都城还远在黑龙江,无论军令、政令的传达,到前线都较南宋不知远了多少。金军是远离大本营作战。并且,从金前后立张邦昌、刘豫两位傀儡皇帝来看,金对于自己到底是否要统治汉人居住的地方,态度并不是那么坚决。五代时,就有过辽攻下汴梁,马上放弃的先例。宋军收复失地,只要作战意志坚定,远离大本营的金军,并且不太在意汉地的金军,会坚守么?而且北方还有大量起义军配合宋军。因此,绍兴年间真是北伐的大好时机。之后1163、1206年南宋又有过两次北伐,但非常不幸,那时金已经迁都中都(今天的北京),认真经营黄河流域了,甚至出了金世宗这么个治国高手。那时,一方面金的抵抗意志强多了;一方面宋失地已久,官兵大多与北方也已有些淡漠,不复有绍兴年间的坚定的北伐意志。当然,那两次北伐在准备、用人等方面也都有问题。但绍兴年间,宋军确实有非常好的北伐收复失地的机会。

另外一个是。大家不能忽略两个战略要地:四川、襄阳。盘点一下,中国历史上,北方政权能够成功地南下灭掉南方政权的,都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先决战略条件:军事上控制住巴蜀、襄阳。晋灭吴如此,隋灭陈如此,宋灭南唐如此,后来的元灭宋亦是如此。唯一的例外是奇葩的南明弘光朝廷抵抗清军,不过当时巴蜀、襄阳也不在弘光朝廷的控制范围内。为何巴蜀、襄阳如此重要?原因不复杂,就是这两个战略要地能够突破或者真正威胁长江天险(襄阳通过汉水可方便地运兵至长江),并且占据上游之利,顺江而下,运兵、补给都非常方便。北方政权不控制住这两个地区,孤军下江南,很容易被从襄阳、巴蜀顺江而下敌军截击,切断后路。而控制住这两个地区,可以顺流而下,突破长江,直插南方政权的核心江南地区。所以,后来元灭南宋,双方在巴蜀、襄阳先后鏖战了四十年。后来破襄阳,围死钓鱼城,元军才能放手直下临安,甚至不顾当时坚守扬州的宋军。金政权,当时并没有控制巴蜀、襄阳,凭什么灭宋?所以当时不论怎么打,金军都没有灭亡南宋的可能。事实上,有金一代,金军从来没有过灭亡南宋的机会,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有效控制住巴蜀、襄阳。宋对金议和,真是怂得让人痛心不已!

所以,绍兴议和时,金军哪有灭宋的可能?相反,宋军北伐收复黄河流域失地的可能性极大,这才是当时最真实的战场态势和军事势力对比!

所以,当时赵构秦桧议和是非常不明智和不负责任的,杀害岳飞自毁长城就更过分了,这个没啥可洗。当然,赵构秦桧之流也确实有些可能的现实考量,而南宋之所以不能北伐成功亦有着其社会政治因素,而绍兴议和给华夏民族带来的灾难则是长期而深远的。具体这些问题,改天再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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