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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德支招:美国怎么打政治战?
作者 韩文琦 张语洋     来源 世界军事

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发生重大变化、中东乱局持续复杂动荡、特朗普政府大打贸易战的大背景下,201 8年7月,兰德公司发布了题为《美国怎么打政治战》的报告,认为美国在现代战争方面存在根本性缺陷,应改变过于依赖“军事战争”的传统做法,积极发展21世纪政治战能力。作为在美国政坛拥有重要影响力的智库,兰德关于美国实施政治战的分析和建议,引起世界各国广泛关注。深入解读这份报告,有助于更好地把握美国军事战略发展及调整的方向与趋势。

政治战缘何回归

政治战一般是指,从政治战略上运用整合经济、军事、文化、外交等资源,以达到遏制战争或赢得战争目的的非武力斗争形式。美国的政治战概念,是由著名外交家乔治·凯南于1948年提出的,是冷战期间美苏进行全球政治对抗的理论基础。冷战后,由于美国长期处于绝对的霸主地位,因而其更倾向于直接用军事手段来解决问题。直到近年来,政治战才重回美国精英阶层的视野。仅在2018年,兰德公司就发布了《美国怎么打政治战》(编注:以下简称的“兰德报告”,均指该报告)《现代政治战——当前的做法和可能的反应》两个报告,布鲁金斯学会也发布了《未来的政治战:俄罗斯、西方和全球数字竞争时代》报告。从军事解决到政治战,美国精英层思维变化的背后,是有着深刻背景的。

首先,单纯军事作战不可恃。“9·11”后,美国将反恐作为国家安全战略的重心,凭借先进的武器装备及强大的信息战优势,短时间内就荡平了塔利班、萨达姆政权。然而,“美国在政治上并不成功,尤其是未能塑造持久而有利的政治格局”。以伊拉克战争为例,美国虽付出了7000多亿美元军费支出、4427名美军士兵阵亡、3.4万多人受伤的惨痛代价,但战后的伊拉克仍恐怖活动频繁、反美倾向严重。在反恐战争中,美国渐渐陷入“虽赢得战役战斗胜利,却失去战争胜利”的越战式失败中。同时,美国还长期深陷阿富汗游击战争难以自拔,虽深度介入叙利亚战争,但其在中东地区的主导地位却备受冲击。对此,兰德报告认为,美国“严重依赖常规军事能力,而对手争夺的则是在人民中的影响力和合法性”。因而“美国的成功往往是短期的,且仅限于传统作战中”。所以,美国必须发展政治战能力,才能挽回业已丧失的地位和影响。

其次,战争形态发展变化快。早在2007年12月.美海军陆战队退役中校弗兰克.霍夫曼就在《21世纪的冲突:混合战争的兴起》一书中,首次提出混合战争理论,并逐渐被美国军政高层接受。美军认为,在混合战争背景下,战争的目的不再是传统的摧毁敌人、领地控制,而是重在夺取民心、实施软杀伤上。作战的空间将更聚焦社会心理层面,作战的主体将更多元,政府机构、社会组织、具有信息技术特长的普通民众等非军事力量,将大量参与并发挥重要作用。同时,作战样式也变得更多样,情报战、网络战、心理战、舆论战、经济战等形式,将一体化联合同步实施。而上述变化,正是现代政治战的核心内容。2014年版《四年防务评估报告》也明确指出,未来战争是“在物理和精神两个范畴内,同时进行的全频谱战争”,要综合运用军事和非军事手段给敌国“搅局”“添乱”,迫使其按己方意图结束敌对状态。但兰德报告认为,“美国现有的模型与工具,难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对手”。

在不断总结反恐战争和混合战争理论后,兰德公司在《现代政治战——当前的做法和可能的反应》报告中也指出:要将所有利用政治、军事、经济和信息手段,胁迫、恐吓或破坏国家及盟友利益的行为均归结为政治战争。在《美国怎么打政治战》中,兰德则强调,政治战是“对国家权力所有因素的全面应用”,其形式既表现为“冷战式的政治战争”,也包括一定形式的网络战争。因此,“‘政治战’这个词或许并不准确,但没有一个更好的、简单的术语来描述美国所需要的这种能力”。这标志着美国对政治战的运用,将从战术层面上升为战略层面。

矛头直指中俄

兰德报告在开篇就指出,美国在现代战争方面存在根本性缺陷,并发问:“如何对付那些修正主义者、造反派和流氓国家?”何谓“修正主义者”?答案可在美201 7年1 2月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和201 8年4月的《国防战略报告》里找到,在这两份报告里,美国污称中俄试图挑战现有国际规则和秩序,是修正主义国家。同时指出,这些修正主义国家“采用政治、经济、网络和军事等混合手段,参与了‘根本上的政治竞赛’”。不仅如此,兰德报告还多次强调,“发展这种政治战能力的需求是迫切的,因为美国的对手已经开始进攻了”,并以俄罗斯成功接管克里米亚的行动来佐证。在评论界人士看来,美国这种明显的“造势”行为,其实已经是政治战的一部分了。

近年来,关于俄罗斯干扰美国大选的消息从未停止。兰德报告更是将俄罗斯接管克里米亚的行动称为“新一代战争”的典范,认为俄是在依托强大的信息情报和舆论宣传能力,“利用未被承认的军事单位(社会俱乐部和犯罪组织)与俄常规军事力量同步行动”,以西方曾经大肆鼓吹的科索沃独立公投模式,兵不血刃地收回了克里米亚半岛。今年3月,布鲁金斯学会的报告《未来的政治战:俄罗斯、西方和全球数字竞争时代》指称,俄罗斯运用维基解密、定向广告等方式干涉美国、乌克兰、爱沙尼亚等国的民主选举,并着重指出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等创新技术的发展,俄对美除了发动虚假情报宣传战、培养政治盟友外,还将频繁发动赛博攻击(编注:是指蓄意改变、干扰、欺骗或破坏计算机系统或网络等行为),以颠覆、分裂、破坏美国及盟友的利益和价值观。

兰德报告还妄下定论称,中国在“利用国际法支持国家安全目标方面,可能已经超过美国”。兰德的这种认知,凸显了美国在处理国际事务上的霸道、自私和贪婪。中国无意与谁打政治战,中国只是更善于从战略全局思考问题,秉承相互尊重、和平共处、互利共容的原则,妥善解决矛盾问题,这与美国唯我独尊、自私霸道的行事理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回顾钓鱼岛危机、南海仲裁案、洞朗事件,中国无一不是综合运用经济、外交、军事、宣传等力量协同用力,成功化解了矛盾危机,避免了武装冲突发生,击碎了敌对势力干扰乃至中断我国和平发展的政治企图。

增强政治战能力

为重建和发展美政治战争能力.兰德报告建议如下——

打造国家政治战中心。兰德建议,吸收国家反恐中心建设经验,积极打造国家政治战中心。在国家政治战中心的目标设定上,兰德报告建议:短期目标是完善和细化美国政治战争能力要求,长期目标是加强能力分析和教育训练。在任务范畴上,既要制定政策、战略和规划,又要开展科学研究,建立政治战运行模型,并进行实验,同时注重解决政治战可能面临的法律问题。在运行模式上,建立工作人员网络,将能力执行者、政策制定者、国会议员、战略家、学者、记者及竞选策划人等召集起来,定期开会讨论,研究制定政治战的政策、战略和规划。

明确政治战核心行动。兰德报告指出,政治战能力要发挥效用,需要强化和协调三种核心功能性行动。一是,非常规战争。“支持美国预定政策和军事目标”为牵引,“通过常规部队、非常规部队、团体和个人,参与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之间的非传统武装冲突的斗争”。这表明美国不再执迷于传统常规军事力量的应用,将更灵活地采取特种作战、军事援助、参与维和等方式去介入并处理非常规冲突、威胁。二是,远征外交。实质上,远征外交的远征是内容,外交是形式,说白了就是“颜色革命”,是依托形形色色的非政府组织,以合作及援助为借口,推销西方民主价值观,培植亲西方势力,服务美国战略需要。这是美国自二战以来.对所谓非民主国家从未间断的“和平演变”“民主改造”之举。三是,秘密政治行动。由情报部门负责搜集或制造、传播各种对所谓敌方政府不利的消息,勾结敌方政府的反对势力,“制造经济混乱,扭曲政治进程或信息操纵”,最终实现敌方政权的颠覆。2014年2月,美联合乌克兰反对派制造基辅骚乱,最终导致总统亚努科维奇仓皇下台出逃,就是美秘密政治行动的结果。

加强政治战经验教训总结。兰德报告指出,“美国也并不总是错误理解战争的政治层面”,在波斯尼亚、哥伦比亚、萨尔瓦多、科索沃和菲律宾等国,美国都取得了成功。以萨尔瓦多为例,上世纪80年代,亲美政权因贪腐、独裁等问题摇摇欲坠。为避免亲苏的共产党执政,美国加大对亲美政权的军事、经济援助,并积极促进内战双方和解,最终确保了美在萨国内至今仍保持着强大的影响力。兰德报告建议,应加强对成功案例和失败教训的研究,切实弄清楚军事力量、秘密行动、网络、外交和经济等因素在政治作战中协同制胜的机理。

此外,兰德《现代政治战——当前的做法和可能的反应》报告也指出,要增强美国政治战能力,还应加大国防部、国务院、情报部门在规划管理、信息共享、人才交流等沟通融合力度,并对情报部门和特种部队提出更高要求——情报部门要提高“先期发现,颠覆其他正在出现的非传统战争方面威胁的能力”,特种部队要提升反应能力.并适当靠前部署在非常规冲突地域前沿。

实为逆潮流

“这是一场美国必须打的战争”,兰德报告结尾这句话,凸显了美国传统精英阶层妄图以政治战为载体,重建美国声望和影响力的坚定决心。事实上,兰德报告分析美国政治战能力严重不足,更多是为了引起美国各政治力量的重视。其实,美国从未停止过政治战。近年来的“阿拉伯之春”、乌克兰危机、伊斯兰国兴起,背后都有美国的因素在发挥作用。从经济、军事上看,美国仍是唯一的超级大国,可为政治战持续输送充足的物质资源。从技术手段上看,世界互联网13台根服务器中,有10台在美国。利用互联网和好莱坞输出美国普世价值,已是其标配做法。从组织能力上看,美国设有国家反恐中心等组织,通过建立诸如“棱镜”“天眼”等监控系统,拥有了强大的全球信息搜集、处理、传播能力。同时,美国政府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驻外外交人员、学者队伍,并成立了上万个诸如国家民主基金会等披着“非政府组织”外衣的政治组织.实时掌握着世界各国的政治动态。由此可见,美国在政治战资源方面,不仅具有非常大的优势,且这种优势还将长期存在。

然而,美国政治战的前景还有一些不确定因素。兰德报告强调,美国政治战的中心任务是,“在当前国家所面临的广泛竞争中,继续保持攻势”。这意味着,美国要通过政治战,继续称霸世界,在本质上违背了当今世界政治多极化发展、普遍追求平等互惠的潮流。分析兰德报告所提出的三大核心行动,发现其核心要义.还是要搞干涉别国内政和“颜色革命”那一套,也预示其难以真正塑造理想中的战略格局。

此外,在一些具体的政治战能力提升上,也可能会出现一些偏差。首先,兰德报告建议,国家政治战中心学习借鉴国家反恐中心,而事实上,后者在协调16家情报部门时阻力重重.其发挥的作用更是备受外界质疑。而国家政治战中心预想中协调的事项范围更广,其效率、效果令人担忧。其次,鉴于美国权力制衡等传统政治理念.掌握巨大话语权和国家核心要素协调权的政治战争中心的成立,必定会受到国会和各党派的阻挠。再次,根据布鲁金斯学会2018年3月的报告,应对未来数字领域越来越复杂的政治战争,有赖于西方世界开展密切合作。但在特朗普政府美国优先、孤立主义等理念之下,美与西方盟友合作实施政治战的前景、效果并不被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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