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所有 |
钛禾产业观察:无人机梦醒 |
原创: 刘爱国 钛禾产业观察 从极客玩家到航空系职业选手。无人机梦醒之时,除了一地泡沫,还给我们留下什么? 作者 | 刘爱国 数据支持 | 钛禾产业研究院 春秋时的墨子,“斫木为鹞,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这句话的意思是,墨子花了三年的时间用木板制成了一只木鸟,但飞了一天就坏了。这可能是全世界有据可考的第一架无人机,当然用早一点的标准来定义,墨子造的这个东西或许只能叫做风筝。 从造“无人机”的墨子,到北魏的“滑翔机飞行员”元黄头,再到元末给自己绑上47只火箭点燃的万户(陶成道),国人自古便有飞天之梦,梦醒之时,付出的往往是一地鲜血和生命。 而如今,却有一群国人在做着另一个“飞天梦”。梦醒之时,一地鸡毛。 1 起高楼 四川人贾志远(化名)曾经是一位保健品商人和古玩爱好者。只有初中文化的贾志远,90年代初曾靠经销保健品成为某县城为数不多的百万富翁。后来保健品生意血本无归,贾志远把目光投向倒腾古玩,业余时间关注高科技项目。 2016年一次偶然机会,贾志远在一帮古玩爱好者的饭局上结识了某航空院所一位即将退休的股级技术干部张工,两人相见恨晚,决定在有生之年再干点“大事”。 贾志远和张工把创业项目定为“垂直起降型多旋翼重载无人机”,号称载重量可以达到吨级,不仅能够投送战场物资和武器、还能解决岛链投送、甚至高寒无人地区的物资运输问题。而贾志远拥有的所有技术资料,只有张工画的八张概念草图。贾志远拿着这八张草图,便开始四处游说各地政府和投资人。 贾志远注册了一个公司,拉了一个“产业报国”微信群,最多时候里面人数多达200多人,其中不乏一些退休教授、转业军官和在各行业经商的“意向投资人”。贾志远作为“创始人兼董事长”,开始不断在群里颁发各种“任命文件”,任命公司常务副总、副总裁、特别顾问、董事长助理、市场总监等公司高管。并派出各路人马奔波于各个区县级政府和开发区招商部门,与主管领导谈“无人机产业宏伟蓝图”,对地方政府承诺的投资额从50亿一路开口到100亿。 当地一家小广告公司的经理,作为未来无人机集团的市场总监,全程赞助贾总的“大事业”。每次不管大小会议,哪怕是“公司例会”,贾志远都会事先准备好横幅,会后整理成公司报道,发在QQ空间和群里,标题都是统一的“贾志远董事长视察XXX合作基地”“XX领导亲自接见贾志远董事长”之类的格式。但事实上,贾志远的公司直到解散,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办公室,平时团队开会和“办公”的地方,基本在成都郊区的一个茶馆。 一边以“知名企业家”的形象,去问三四线城市政府要优惠政策和产业引导投资。另一边,贾志远揣着八张图纸和一份“下一个大疆”的PPT,频繁与各路投资人路演,希望得到第一笔启动资金。 然而随着各种碰壁,贾志远对天使投资额的心理预期,也一路从“2个亿”,降到5000万,再降到“250万就开干”。 在贾志远谈到3亿估值,5000万启动资金的时候,有几位地产老板差点就签了投资协议。但后来贾志远了解到,地产老板其实也没钱,只是为了拿贾志远的无人机概念去找政府要钱做地产,贾志远恍然,自己遇到了更老练的“空手道”。 两年多过去了,贾志远的公司仍然没有拿到一分融资,微信群也越来越沉寂。只有部分生意人会偶尔转发一些小广告进去。但贾志远仍在努力,他的QQ空间里,除了一些古玩的内容,仍然会时不时发布一些关于“贾总与X市开发区领导洽谈无人机产业园项目”的公司新闻。 2 宴宾客 事实上,在无人机概念最火的那两年,像贾志远这样的“梦想家”并不少。据一位志在打造“中国航空产业重镇”的西部某市招商局领导介绍,当时常常要接待这样的“企业家”。不能得罪,还得笑脸相迎。但一看项目却让人啼笑皆非,“开口都是几十上百亿的投资额,PPT也是蓝图恢弘,各种风情的‘无人机小镇’、‘无人机产业园’,会谈到下半场的气氛无非都是要各种政策、土地、资金支持。但一说注册资金先实缴几百万,都没影了。” 2016年上半年,国内一家知名的早期投资机构的投资经理,最多的时候曾经一周收到9份关于无人机创业的BP。“其中6家在深圳,大部分连个完整的样机都没有”。 “那时候其实无人机投资已经开始急遽降温了,从2015年开始,一大批红极一时的无人机创业公司开始显露原形,行业泡沫大量破灭,鲜有资本再敢往这个领域下注。”这位投资经理说。 不仅仅是国内,2015年是整个全球无人机行业的分水岭。据相关数据显示,2015年第三季度全球无人机行业总计融资额达到 1.34 亿美元,而到了2016 年,同期则只有 5500 万美元融资。资本的急遽“退烧”,让很多靠融资续命的无人机企业走到了生死的边缘。 据公开报道,曾经2015年以前风光无限的多个无人机选手,到了2016年之后纷纷陷入危机。两家明星企业北京零度智控、广州亿航从2016年底已经开始大规模裁员,比例分别为 25%和20%。山东长空雁航空科技,2016 年亏损 428.4 万元。广东雪莱特无人机子公司深圳曼塔智能科技有限公司 2016 年亏损达 2640.4 万元。而雷柏科技 2016 年无人机业务营收同比减少近一半,今年 3 月 18 日,公司宣布终止无人机相关项目建设的定增计划。 大疆带动了整个无人机行业的风口,在大疆风靡全球之后,这个领域突然冒出非常多的选手,人人都想成为下一个“大疆”。但是哪有那么容易?消费级无人机领域,已经基本没有空间。于是大部分的创业项目,都把目光瞄准了行业无人机。 如果说2016年之前的无人机玩家,大多是一帮技术极客,其建造的植保、电力巡检之类的行业无人机更像是大疆的“升级版”。到2017年以后,这个舞台的主角,则逐步转向航空系的职业选手。 抛开翼龙、彩虹这些网红级别的军用无人机不谈,目前国内的大型无人机主要可分为三大类。 一类多瞄准城际次干线和支线物流市场,走固定翼飞机改装无人驾驶,或军用固定翼无人机民用化的技术路线。其中有中科院工程热物理研究所和朗星无人机公司作为总体单位联合研发的大型货运无人机AT200;还有脱胎于成飞翼龙察打一体无人机技术的腾盾双尾蝎等。由于固定翼飞机的国内制造和设计相对成熟,这一类飞机无人化改装相对简单,被很多大型无人机公司作为“入门产品”。 另一类则研发长航时、大载重量的无人直升机。包括中航工业的AV500、U8 无人直升机,2013底就取得华东首张适航证的潍坊天翔V750无人直升机等。这一类无人直升机成本高昂,早期用途主要在军方。 第三类是军用靶机。由于靶机技术要求相对简单,且军方多作为耗材采购,不需要走列装流程,因此也有不少无人机企业选择将靶机作为入门产品。例如杭州牧星科技的多款高速隐身靶机、亚音速靶机;西安飞联翔科技的高空高速靶机等。 在很多航空系职业选手的眼里,大疆造的只能算作是“玩具飞机”,而他们要造的,是真正的“无人飞机”。 3 楼塌了 除了贾志远这一类“茶馆梦想家”,有不少人真正砸进巨资挑战高科技,但是梦碎一地。 德奥通航的前身叫“广东伊立浦电器有限公司”,是一家专营电饭锅、电烤炉等小家电的电器公司。而再早的前身,可以追溯到创立于1993年的迅达模具,一家为家电品牌做配套业务的外商合资企业。 当年的伊立浦电器,如果坚持深耕小家电,或许如今也有机会与九阳、苏泊尔们坐分天下。但是上市仅5年,已被资本玩家数易其手的伊立浦电器,显然觉得做电饭锅不够“高逼格”,于是便开了一次会,决定将做小家电赚的所有利润全部砸入航空领域,准备搞飞机。 2013年9月,伊立浦公司宣布更名为“德奥通航”,推出“通用航空5年战略规划”,大举进军通航领域。 航空是个极其烧钱、烧时间的行业。德奥通航为了尽可能缩短时间,土豪般大手笔收购了多个国外正在破产重组的技术团队。德奥的完全并购清单上,包括德国的2家飞行器公司、1家航空发动机公司,俄罗斯的1家共轴双旋翼直升机公司,瑞士的1家航空发动机公司和奥地利的1家航空发动机公司。 看似掌握了“核心技术”的德奥通航,开始发力无人机直升机。而项目落地则定在了江苏省南通市。 德奥通航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技术路线的分歧。当时第一种方案是选择其并购子公司——俄罗斯Rotorfly公司的RU-30直升机平台,希望改装成国内领先的载重500公斤以上级的垂直起降无人机。这个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来自于大名鼎鼎的“卡52”直升机设计团队,拥有共轴双旋翼的直升机的成熟技术。 然而德奥却并没有选择这个方案,转而采用了另一种方案,通过国内平台着手改装,这就是德奥无人直升机的第一架样机——RU-100。然而并未仔细做过技术评估,不够成熟的技术导致这架飞机试飞时出了故障,前面所有的研发投入全部失败。 根据德奥通航2017年6月5日发布的《关于对深圳证券交易所年报问询函回复的公告》,2014-2016年,德奥通航在无人机公司的投入为3714.87万元。其中不包括对无人机平台公司——俄罗斯子公司Rotorfly花费5703.48万的资产包收购、开发项目等投入。据笔者了解,南通市政府承担了其无人机项目投资的大头部分。 这个项目的结局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不仅3700多万全部打水漂,到2017年,德奥通航想继续研发RU-300时,已经拿不出来一分钱在无人机项目上追加投入。 2018年4月16日,德奥通航发布了2017年度业绩快报修正公告,预计2017年净利润调整为亏损4.75亿元,较上年同期下降9,343.06%。 网络上关于德奥通航停牌复牌的“内幕”文章很多,本文不过多解读德奥通航背后的资本谜局,仅仅关注德奥在无人机项目上的成败因果。 内部代号为RU-300的共轴双旋翼无人机,机身尺寸2.51X2.51X2.42,空机重量220kg,最大续航时间3小时。从各项指标上来看,均处于国内领先水平。这样一架飞机的制造成本要接近200万元,售价可达500-600万元。 德奥通航却将其定位在植保无人机。“500多万的一架飞机拿来喷农药,显然从产品定位上就没有认真考虑过。”一位内部人士告诉笔者。 民用市场卖不掉,而走军方市场,由于核心技术都还在国外,未解决消化自主的问题,军方也不会采用。这是德奥无人机项目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德奥的另一大问题是,购买了那么多的先进技术,仅仅只是为了资本运作面子上的好看,内部根本没有一个合适的团队来主导技术的消化。即使拥有再厉害的基础技术,自然也不可能整合出好的落地产品。 根据公开资料显示,德奥在无人机项目的领军人物叫王正年。 1941年出生的王正年,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从事军民用飞机设计研究和管理40余年,曾于640研究所从事民用大型飞机研制,先后担任设计员、专业组长、研究室主任、副总设计师、副总设计师兼科研处负责人等职务。 航空系统的专业人士告诉笔者,虽然王正年履历辉煌,但并不是专业直升机学科出身,其技术背景显然不适合来领军统筹无人机项目。 民用固定翼飞机和无人直升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让一个搞民用固定翼飞机的退休专家来组织无人直升机的研发,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 4 黄粱梦醒 从技术上来说,大型无人直升机的研发要远远比固定翼无人机困难得多。 从飞行控制上来讲,有跑道起降的固定翼无人机,难度在于起飞和降落阶段的飞控,而在天上的自动巡航则很简单。实际上现在绝大部分的民航飞机,在天上都是“无人驾驶”的状态。 而无人直升机的飞行原理则完全不一样,由于直升机的传动系统极其复杂,飞控系统几乎要求每一秒都要精确控制,时刻调整飞行姿态,否则便会失态,导致坠机。 从飞行器设计上来看,从1903年莱特兄弟造出世界第一架飞机开始,航空工业通过百年进化,飞机应该长什么样早已非常清楚。大疆那种多旋翼的垂直起降技术只适用于小型无人机,而目前若制造数百公斤级的大载重、长航时的垂直起降无人飞机,几乎只有一种技术路线可以走——直升机改装。 这一块恰恰是目前中国航空工业的短板,国内的直升机研究基础是整个航空工业里相对薄弱的一个环节,直升机人才也屈指可数。 近年来有技术极客,尝试挑战多旋翼飞机的载重极限。 亿航做了一个放大版的“大疆”,亿航184,“可以载人的无人机”。亿航号称可以通过自动驾驶,完成点对点的飞行任务。而根据其官网公布的参数,亿航184采用四轴八桨动力系统,净重260KG,最大载重量100KG,通过8组电池提供续航保证,续航时间为25分钟。 25分钟的续航时间?你没有听错。亿航认为这个时间可以从三元桥飞到首都机场,解决着急赶飞机但又怕北京堵车的问题。 但事实上,先不谈低空开放的问题,25分钟的续航时间按目前管理机构的安全标准,是远远不能取得“载人”适航证的。 而飞机再做大,除了面临空气动力学的问题,还有电池容量和电池重量的矛盾问题。这些问题在当前的技术条件下,是几乎不可能被全部解决的。 亿航的“载人无人机”梦想,至今仍然是梦想。而我们看到的是,这家公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盈利方向——组织小型无人机的飞行表演。而据说“在广州塔组织一场200架飞机、10分钟的表演,报价可达200万人民币。” 5 结语 1783年11月21日,法国一位名叫罗其尔的药剂师和另一位乘客达尔兰德一起,乘坐蒙哥尔费兄弟制作的热气球,在离地面450米的空中自由飞行了25分钟后安然落地。这是人类的飞行梦想第一次变为现实。而在蒙哥尔费热气球之前,人类从风筝的制作开始,对飞行探索已经超过2000年。 无人机并不算一个新的行业,笔者小时候就经常参加航模比赛。但即使是航模比赛,也要货真价实的比谁飞得高、飞得远,光靠炒概念是绝对赢不了的。无人机行业能成就一个大疆则绝非偶然。大疆的风靡全球,不是因为赶上了一个“风口”,恰恰相反,大疆正是因为出色的产品、精准的市场定位、孜孜不倦的创新,才能在世界无人机市场替中国制造拔得头筹。而彩虹、翼龙无人机虽然从模仿起步,但却通过不断的自主创新、突破迭代,为产品注入了新的中国灵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们创造了无人机“风口”。 资本攘攘皆为“利往”,产业浮躁皆为“利趋”。如今黄粱梦醒,泡沫尽碎,留下的除了“谁会成为下一个大疆”的继续追问,还有关于产业的一些深入思考。而对于还在努力突围的那些无人机企业们,眼下该考虑的恐怕不是如何融资圈地,而是如何潜心做好产品了。 |
|||
2019-3-10 34932 | |||
|
咨询电话 13910949198 (李桂松) |
北京市平谷区中关村科技园区平谷园1区-21594(集群注册) |
京ICP备16017448号 |
技术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