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鸿学院院办  宋鸿兵观天下

■ 文 | 鸿学院院办

2019年9月16日，刚结束周末假期的华尔街交易员们正有条不紊地忙着各自手上的工作，本以为今天又是一个寻常的周一，谁也没有料到接下来的一周竟会如此的惊心动魄，以致于美联储不得不采取2008年金融海啸以来最大规模的紧急救助，才终于把美国金融体系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周一，美国隔夜回购市场的利率突破5%，远高于联邦基准利率的目标区间（2-2.25%），货币市场顿时陷入极度恐慌。而此时的美联储，上到主席鲍维尔，下到纽约联储银行的交易员，都还没有搞清楚市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采取任何干预动作。

直到周二，隔夜回购利率突破10%，货币市场濒临重大危机，美联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鲍维尔等人眼看火烧眉毛，准备向市场注资缓解恐慌情绪，但负责操作的纽约联储银行却由于技术故障延迟了30分钟才采取行动，市场被吓得惊恐万状，美联储一众人也慌了手脚。尽管当天向回购市场注资530亿美元，但联邦基准利率仍未达标。

周三，面对仍处在恐慌之中的市场，鲍威尔出来向市场喊话安慰众人情绪，宣布年内第二次降息（1.75-2%）的同时，暗示很快将“有机扩表”，纽约联储则继续向回购市场注资750亿。

周四、周五两天，纽约联储又分别向回购市场注资750亿，终于使联邦基准利率降到了1.9%。但由于市场情绪尚未平复，纽约联储银行宣布还会继续注资。

尽管连续数日的大手笔救市暂时让失控的利率回到了正常水平，但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金融市场中的很多人，尤其是美联储的主管官员其实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谈到金融市场，我们大家一般都是关注股市债市的波动，但实际上最要命的是货币市场，其中最关键的又是回购市场，因为回购市场具有最好的流动性、最短的时限性、最低的风险性，是货币市场的核心。

货币市场是美国金融体系全部流动性的发动机，虽然市场规模只有一两万亿美元，但却决定着整个金融市场的生死存亡。股市债市虽然规模比它大很多，但那是边缘性的，即便出现了暴跌，美联储也不一定会救，但是货币市场如果出了问题，美联储是非救不可的，否则货币流动性的枯竭会把整个金融体系全部拖垮，进而把经济体系拖垮。

那么如此重要的货币市场，为什么这次会出现利率失控呢？要明白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说到纽约联储银行。

纽约联储与其他联储银行最大的不同是，它要负责执行货币政策。这就需要一个具体的执行人，具体来说就是首席交易员，把美联储的决策拆解成一笔笔的交易操作，通过选择不同的政策工具，组合不同的产品种类，来实现美联储的政策目标。这要求美联储的首席交易员必须非常了解市场的动态，拥有丰富的实操经验。

可以说，金融市场的安危很大程度上系于首席交易员一身。

本来，西蒙·波特正是这个岗位最合适的人选，但他在2019年5月底被强迫离职，一同离职的还有他的副手理查德·吉纳，这意味着承担维护美国金融市场稳定的“暴跌保护小组”第一号和第二号重要人物同时离开了联储。当时市场有传言称，西蒙·波特是被前一年刚刚上任的纽约联储现任主席威廉姆斯炒了鱿鱼的，原因是波特不认同美联储高层制定的缩表战略，他认为从实践角度来说，保持缩表可能会引发问题，因此与顶头上司发生了争执，被扫地出门。

鲍维尔等政策制定者，与波特这些政策的执行人之间，为什么会爆发冲突？为什么美联储内部会有分歧？原因是理论型的老板不懂市场重大的隐形风险。负责制定政策的官员缺乏实操经验，美联储主席鲍维尔出身政治官僚，并无实务经验；纽约联储银行主席威廉姆斯是2018年从旧金山联储调任纽约的，此人是个理论派，长年做货币政策研究，但从来没有操作金融市场的实践经验，据说他的办公桌上连彭博社的数据终端都没有，根本不看市场行情，这对于重视实务的纽约联储银行来说是不能够想象的。正是因为对底层金融的运作原理缺乏了解，导致这些美联储高官无法理解市场利率为何会失控。比如直到9月18日周三，鲍威尔仍坚持认为美国金融体系中的资金是充足的，对多达1.4万亿美元的超额准备金为什么面对回购市场高涨的利率仍不为所动，他表示很不理解。

结果大家现在已经看到了，因为联储高层错误的解读与后继首席交易员拙劣的操作，使得失控的利率在一周之后才得以平息，而且余波至今未平，后续还需要大规模的救市。

北京时间10月9日讯，鲍威尔表示，美联储将恢复购买美国国债，以避免货币市场重演近期出现过的动荡状况。

很明显的，这轮“钱荒”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美联储自己的预计。如果只是临时性、季节性的资金短缺，美联储绝不至于重新开启量化宽松，尽管鲍维尔否认这是QE。鲍威尔说美国银行体系的“准备金不足”，这说到了关键，不过就在三周前，他还坚信资金是充足的，而现在终于意识到美国金融体系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固若金汤。

目前美联储已确定重新开始QE，不过美国金融体系的钱荒根源依然存在，印钱最终只会“饮鸩止渴”，而且很可能还将引发其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