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镇长助理  大树镇长

01

前几日起，南开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曹雪涛被曝18篇论文造假，论文实验图片有PS痕迹等，登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更是在学术圈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是理工生，可由于小桦早早进入公务员行列，始终心念儿时的科学家梦想，因而对日常工作中碰到的科研大牛，总是抱着莫名仰慕。只是今日要执笔的，却是有关崇敬的破碎。

在来南开前，曹院士的科研履历卓尔逸群，在免疫学界是大牛级别的人物，甚至被人称之为不世出的天才：

曹雪涛生于1964年，17岁在第二军医大学读本科，22岁读硕，师从著名免疫学教授叶天星。26岁硕士答辩，在场所有专家看了他论文后拍案叫绝，表示，你这水平都可以博士毕业了。

于是，我们的曹博士一举完成了26岁硕士毕业、直接拿博士学位的壮举。不得不服，是真有本事。

从此开始，曹博士的人生一路开挂狂奔。28岁曹博士被破格晋升为当时我国最年轻的医学教授，32岁晋升为博士生导师，41岁成为当时最年轻的中国工程院院士。

他不止是中国的院士，在中科院的官网介绍中，曹同时是美英德法四个国家的科学院外籍院士，学术水平在世界范围受到广泛认可。

他的辉煌之路，也的确由一篇篇paper铺就——个人发表过200多篇paper，被引用超万次，是2018年Elsvier中国高被引学者，CNS大满贯。

曹校长98年当杰青，2000年当长江，03年得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973首席，05年升衔，同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之后更是连着担任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北京协和医学院校长，就连教育部制定医学免疫学的教材，也是他主编的。

据新华社报道，就在上周11月13日，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2019年全国科学道德和学风建设宣讲教育报告会上，南京理工大学王泽山院士、陆军工程大学钱七虎院士、南开大学校长曹雪涛院士为大家上了一堂生动的科学道德和学风建设课，报告深深地吸引了现场近6000名研究生新生和导师。“没有挺得起腰的科学家精神，就难有站得住脚的科学成果。”“生命要在科技报国中闪光”……

与国宝级老专家王泽山、钱七虎一起作为主讲嘉宾谈笑风生，激昂探讨学风建设，曹校长本是要迎来人生的又一高光时刻。

02

曹校长铿锵有力的学术伦理宣言还未落下话音，曾供职于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微生物学和免疫学系Elisabeth Bik博士在15日一口气甩出针对其18篇论文涉嫌造假的证据，将这位学术超人推上了风口浪尖。

Elisabeth Bik从2016年起辞掉工作，专职调查各类论文图像异常问题以及可能存在的学术不端。Bik表示，早在2014年，她无意间发现了曹雪涛作为通讯作者的三篇论文有着可疑之处。

这三篇论文中，有两篇分别于2004年、2007年发表在美国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学会主办的《生物化学杂志》上，另一篇2005年见于美国癌症研究协会主办的《临床癌症研究》中。这三篇都存在着上述类似的图像问题。

简单翻译一下，不同的组采用了不同的治疗方法，但请看相同颜色框框里面的条带，比如两个蓝色框框，他们的形状好像是一样的，就是曝光时间可能有轻微不同。因为过于巧合到不真实，行家直接就指出了，这就是著名的复制大法——Crtl+V。

Bik强调，她只是将可能存在问题的图像和论文标注出来，至于这样的图像是否构成学术不端，最终要看期刊的裁决，而期刊只有前期审查，才可能杜绝这样的现象。

末了，她还称，图像的复制粘贴、PS只是她能够观察到的科研作弊手段的一种，今儿的“猎曹”战果，只不过是小小的冰山一角。

03

目前，在国际学术社区PubPeer上，已经有超过60篇曹雪涛作为论文作者的文章被质疑。

有专家解释，在一定条件下，实验出现图像的多次“重复”是有可能的，比如，蛋白质印迹法采用相同的实验控制条件和样本，采用相同的组织切片，图像会呈现相似性，但这样的相似性应该在该出现的地方——

而就流式细胞仪来说，即便用同样的样本，细胞最终落点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只是会大体位于同一象限，大体位置接近，但绝不会每次一样”。

而Elisabeth Bik也提到，在2014年开启、2016年发布的关于过去20年、国际上40种期刊20000多篇论文的研究报告中，有3.8%的论文，共计782篇图像存在问题。这其中，主要有两种情况，一种则是有意为之，她推断比例约占一半，另一半是“诚实或者无意的错误”。

她以曹雪涛2018年发表在《细胞与分子免疫学》的一篇论文举例称，两张流式细胞仪实验图像完全一致，每张图像的百分比也一致，这有着“诚实错误”的可能性，可能同一个图表插入了两次。

在这些以曹雪涛为作者或者通讯作者的论文里，出现了两次实验结果图像完全一致；一幅实验图中，局部点图多次“复制、粘贴”，两幅实验图中，部分一致，部分疑似有增添、删减等PS操作的现象。在这40多篇文章中，目前有4篇被更正勘误，有一篇2008年发表于《生物化学杂志》的论文被撤回，该期刊2018年的影响因子为4.106。

看来，人家这是早有前科了。

这些被疑造假的论文发表时间从2003年一直延续到2018年，绝大部分在曹雪涛供职第二军医大学、浙江大学免疫学研究所期间发表。文章多见于《细胞与分子免疫学》、《免疫学杂志》、《生物化学杂志》等国内外期刊，还有文章发表在自然出版集团主办的《自然-免疫学》，另有一篇论文2014年被《Science》杂志收录。

这些杂志，都是科研工作者翘首以盼的皇冠啊，博士们要是能发一篇《Science》，足够在一所重点大学拿到教职了。

接下来，各学术杂志恐怕都要有得忙活了，而中国人想发顶级学术论文，恐怕也更难了……

有人不由得问了，这么多论文造假，而他的院士有没有水分呢？

PubPeer上他被质疑的48篇论文中有10篇是2005年评院士前发表的。评院士之前的paper也的确出现了学术不端嫌疑，说明评院士之前就已经有掺假了。

1989年，气功热席卷中国，在钱老的带动下，很多研究者从不同角度用现代科学方法对气功进行研究。当时正在第二军医大学攻读硕士的曹雪涛，与其导师叶天星、第二军医大学附属长海医院的高也陶，在上海大学主办的《自然杂志》上发表了《气功外气的抗肿瘤作用及增强免疫 功能机理的实验研究（一、二）》两篇文章，其研究方法是让气功师对接种了肿瘤细胞的小鼠发放外气，每次30分钟，一共4次。

实验证明了气功外气对体内抗肿瘤转移、阻止肿瘤生长、延长荷瘤宿主存活期及提高机体免疫功能的作用。

如今，在对曹雪涛论文的质疑声中，这两篇论文也被重新翻出。

你说，这石破天惊的神奇研究，是不是足够让在场所有专家拍案叫绝，直接授予曹硕士以博士学位呢？

从结果来看，这真的足够了。

04

小桦毕竟也是同学故旧遍布北方高校，也耳闻了接近曹校长的人对他的评价，主体还是能力强、人品好。

那我不妨先假设曹院士的这60多篇论文，本身只是偶有学术瑕疵，会不会主要还是手下带的人多了，管理失当了呢？

恐怕，这个锅很难甩给学生。

这些论文里，曹校长都是通讯作者。论文圈里，“第一作者”是做实验写论文的那个学生，“通讯作者”即为导师，是课题的总负责人，承担课题和论文的设计、书写和把关，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后者。

曹院士应该不会亲自下场动手P图改文章。院士在中国类似于“门阀”，当了院士基本不会亲自搞科研了，而是管着手下很多小老板，小老板再把项目分包给硕博们。以曹的学术地位，没必要改数据，大概率是小老板所为。

然而40多篇论文出问题，说明整个组的风气从上到下都坏了。而且这么多年河边走过来，曹校长不可能对手下人P图不知情。

如果真的不知情的话，情况就更严重了，说明以他的学术水平，根本连自己组的论文造假都看不出来。

11月18日凌晨，曹雪涛院士在同行评议网站“PubPeer”发文，回应了学者伊丽莎白·比克对他部分论文的质询，表示收到质询后，他已将此事列为“最高优先事项”，立即采取措施调查，仔细检查了手稿、原始数据和实验室记录。如果调查中发现对已发表记录的最高精度造成影响的任何风险，他们将立即与论文相关期刊编辑部合作。

在回应中，曹雪涛还表示，对这些研究的分析仍在进行中。基于截至目前的分析，以及从同事和同行那里收到的补充反馈，他希望补充一点——“我仍然对这些论文中得出的科学结论的有效性、牢靠性以及研究的可重复性，充满信心。”

18日，中国工程院发布公告，称会针对网络反映曹雪涛院士的有关问题展开调查。

“具体以什么形式展开调查，目前暂时还不掌握最新情况，只是说我们（中国工程院）肯定会调查。”工程院办公厅某工作人员回复道。

05

那么问题来了，南开大学要对这起破纪录的超级学术造假案负责任吗？

南开学子此时纷纷站出来表态：和南开一毛钱关系没有。曹是2017年才来南开当校长，是外来的和尚，被爆造假的48片论文单位都是第二军医大学，南开纯躺枪。

据内部人士透露，曹校长刚来南开时，大家对他期望其实很高，希望他能改变南开的困境和颓势。近两年来，他担任校长的总体风评还是不错的，百年校庆刚过，大家都觉得南开在变好。尤为值得赞赏的一点是，他给南开带来了充沛的科研经费。

也有南开在读学子表示很遗憾，在位校长被爆出这样的丑事，南开的社会声誉和学术信誉都会受到不小的打击，无疑是把南开在刚止住的下坡路上又了推一把。

还有童鞋表示，看了13日全国科学道德和学风建设报告会直播，真心认为前两位老院士作报告情真意切，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为国家奉献自己青春。而曹校长只是讲政策、讲环境、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啥干货。

这位童鞋还语气激烈地补充道，当时他以为这是有意为之，后来发现是自己乐观了。一个位高权重，向外宣称学术造假零容忍的学者，暗地里却做出这种事情，攫取学术资源，破坏学术环境，这些人就是没有底线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收笔于此，小桦只能是叹息。

如今，子弹还在飞，动怒的工程院与慌乱的南开，势必会给社会一个交代，我们相信国家的严肃态度，更相信学术圈始终在向好发展。

只是，崇敬破碎、偶像垮塌后的一地尘土，总让环境狼狈不堪。如今，又有谁能来擦拭屡屡沾污的中国学术的尊严，让它干干净净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在国际上和对手们一较高下呢？

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科研领域，这可是医学和免疫学啊，要涉及到人命的啊！

小桦叹息未尽，愤懑与无奈已是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