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关夏纵论  作者：关山飞度

上周在白俄罗斯那篇文章里，顺带提及了乌克兰。那么今天我们就来稍微聊聊这位东斯拉夫三兄弟中的老二：乌克兰。

北京有一家餐厅：基辅罗斯，坐落在西城区玉渊潭南路的一个老社区里。虽然位置比较难找，但是极有特色，主打乌克兰菜式，十分火爆。我去过几次，他家的罐焖牛肉、奶油焗蘑菇、红菜汤等等，口味相当不错，颇值得一试。

但是这家餐厅更加吸引人的是唱歌表演。演员全部是原苏联功勋歌唱家，都是乌克兰籍。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些演员一开口，就知道是业务水平极高的专业人士。不少怀旧的人都会特意找到这里，请他们唱上一首前苏联的歌曲。价钱并不很贵，一支合唱100元，一支独唱80元。原本的功勋艺术家竟然跑到异国他乡的餐厅中卖唱，叫人唏嘘不止。

苏联解体之后，各原加盟国中日子过的最差的就属乌克兰。经济凋敝，社会动荡，人民不堪其忧，纷纷想方设法离开祖国。几乎所有的大学生都在琢磨着考雅思、托福，想要移民欧美；还有成千上万年轻漂亮的姑娘整天想着怎么找一个来自发达国家的男朋友，好早日移民。再有就是像基辅罗斯餐厅里的这些老艺术家们，也无法在祖国糊口，只能远赴千山万水来到风俗文化殊异的中国谋生。

乌克兰自脱离苏联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后，经济不仅没有增长，反倒在下降。而且独立后的经济发展水平与全球经济增长的差距在不断拉大，目前至少落后了 25年。

2019年，乌克兰实际GDP规模仅有1990年的67.31%，年平均下降1.36%。换句话说，这将近三十年来，乌克兰的经济不断缩水，目前已经缩了三成多。人口也不断外流，年平均常住人口规模是1990年的81.14%，年均减少7.18‰。

对比一下中国。中国2018年实际GDP比1990年增长了10.63倍，年均增速6.90%。所以大家可以脑补一下乌克兰这状况到底是多悲催。

按照乌克兰官方的观点，乌克兰的经济衰退是由于受俄罗斯影响失去国土资源，尤其是失去了东部战区的重工业基地造成的。乌克兰民众也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每况愈下，对俄罗斯开始产生了仇视和对抗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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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和俄罗斯的恩怨

既然乌克兰官方这么说，那我们就从乌克兰和俄罗斯的恩怨开始说起。

在上一篇关于白俄罗斯的文章里，曾经说过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这三个国家同根同源，被称为东斯拉夫三兄弟。他们都源于古罗斯人，后来分别被蒙古人、波兰人、立陶宛人入侵，逐渐分化成三个不同的民族。被蒙古人侵略的分化成了俄罗斯，被波兰入侵的分化成了乌克兰，被立陶宛入侵的分化成了白俄罗斯。

但是这三个入侵者实施的政策不同，导致俄、乌、白三个民族分化程度和独立程度也不太相同。蒙古人和立陶宛人对于宗教的兴趣不大，因此在他们治下的罗斯人并没有改变信仰，仍然保留了东正教传统。

但是波兰人不同。波兰人信天主教，而且对于宗教是出了名的狂热。至今在波兰境内，还有着世界上最大的耶稣像，高51米，比巴西里约那尊著名的耶稣像还要高13米。

在波兰治下的罗斯人，不仅深受波兰的压迫，还被波兰逼迫抛弃东正教，改信天主教。波兰人这事干的极其不地道，有点类似于当年日本在各殖民地搞的奴化教育。

波兰人干的事情跟日本人差不多。在波兰的统治下，乌克兰人信仰改变，同时也开始变得跟俄罗斯、白俄罗斯这两个兄弟民族越来越不一样，逐步产生了独立的民族意识。这就导致在历史事件中，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叙事体系大相径庭。

比如俄罗斯坚持认为俄、乌、白同属一个民族，乌克兰自古以来就是俄罗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乌克兰认为，乌克兰是一个独立的民族，这些年不断被俄罗斯压迫。

俄罗斯向来有个执念，想要一统东斯拉夫三兄弟。因此在俄罗斯眼里，波兰是导致东斯拉夫民族分裂的罪魁祸首，对波兰恨得牙痒痒。在此后的岁月里，俄罗斯和波兰你来我往，不断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终于结下了这个星球上独一无二的世仇。当然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此后，乌克兰为反抗波兰的压迫，与俄罗斯签订了俄乌关系史上至关重要的法律文件：《佩列亚斯拉夫协议》。此协议的实质就是俄乌合并。协议规定，乌克兰需承认俄罗斯沙皇，也即乌克兰并入沙皇俄国，同时，乌克兰保留作为独立国家的所有权利。此协议签订之后，俄罗斯为了乌克兰，开始了和波兰经年累月的战争。

可是，俄罗斯印在基因里的大国沙文主义已经没救了。沙俄时期，沙皇们都对乌克兰的独立地位十分不爽，尤其是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大帝这两位神人。这两位俄国历史上著名的沙皇想尽各种方法去削弱乌克兰的自治制度，后来终于废掉了乌克兰的自治。此后，沙皇采取各种手段对乌克兰进行俄罗斯化。比如，不许教授乌克兰语，不许出版乌克兰文书籍，还在公开出版物里用“小俄罗斯”一词代替“乌克兰”。

不得不说，沙俄的俄化政策是有用的。乌克兰的东部和南部地区语言、文化、宗教与俄罗斯高度趋同，这些地区的乌克兰人也非常认同俄罗斯。可是乌克兰西部却再次落入波兰手中。自此乌克兰以第聂伯河为界，在事实上分裂成了两部分，东南部亲俄，信仰东正教；西部亲欧，信仰天主教。乌克兰在文化上的分裂，导致其日后的外交政策中不断在俄欧双方摇摆。

俄罗斯人向来以手段粗糙著称。在沙俄统治期间，沙俄推行俄化政策的手段极其简单粗暴，丝毫不曾顾及乌克兰人的感情。在乌克兰已经出现民族意识的情况下，沙俄的粗暴手段自然会激起乌克兰人民的不满，从而反过来越发促进了乌克兰民族独立意识的发展。

俄罗斯不仅手段粗暴，心态还极其傲慢。俄罗斯人相当看不起乌克兰人，专门给乌克兰人起了个蔑称：霍霍尔。这个蔑称广泛出现在俄罗斯各类文学作品当中。一开始我对这个词始终不明所以，后来查了不少资料，基本确定，这个词的意思是“一撮毛”，或者“凤头鸡”。专门用来嘲笑乌克兰人的这个发型：

这种四周剃秃，只在脑门中间留一撮头发还歪向一边的发型的确清奇无比。但是俄罗斯人也犯不着专门发明一个词去嘲讽吧？简直闲的无聊。

俄罗斯人粗糙的手段和傲慢的态度当然激起相当一部分乌克兰人的不满。苏联解体后，乌克兰独立建国。此后乌克兰时常采取激进的亲欧疏俄策略，就是因为乌克兰早已被唤醒的民族意识长期被俄罗斯压制，故而想早日摆脱俄罗斯。

但是乌克兰地处俄欧夹缝之间，正是俄罗斯和欧洲斗法的前沿地带。像这种位于大国缓冲地带之间的国家需要非常高明的政治家，才能平衡好和两边大国的关系。如果领导人昏庸无能，就只会把国家带入深渊。很不幸的是，乌克兰的领导人没有一个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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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克兰寡头

要说起乌克兰领导人为什么个个不靠谱，就得说一下乌克兰寡头政治。除了第一任总统克拉夫丘克，乌克兰这些年的领导人全部都是各利益集团寡头的代言人。

90年代初，红色巨人倒下，乌克兰也获得了独立地位。此时，乌克兰基本处于一个无政府状态，一些人开始乘机浑水摸鱼，侵吞国家财产。一些国家干部、投机商人、黑手党迎来了好时候。在私有化大旗下，他们肆无忌惮地侵吞国有和集体资产，瞬间赚的盆满钵满，成了乌克兰呼风唤雨的寡头。可怜乌克兰人这么多年的血汗，就被这些无耻之徒分了个干净。

这些寡头在各自所在地区侵吞苏联留下的遗产，并且和当地的政治门阀结成同盟，形成了各自的势力范围。

90年代，俄罗斯也同样出现了寡头。这些寡头侵吞国有资产，操纵政治，快把俄罗斯折腾废了。好在1999年普京上台后，用强有力的手段整治了这些寡头，恢复了经济政治秩序，硬生生把俄罗斯从万劫不复中拉了回来。

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同样也造时势。乌克兰就偏偏没有出一个能造时势的强人。从乌克兰独立到现在，政局一直被寡头所控制。

乌克兰的第二任总统库奇马，背后就是媒体大亨平丘克。平丘克是库奇马的女婿，拥有6个乌克兰电视频道，同时还有一家能源管道公司。在库奇马竞选总统期间，平丘克给了他巨大的支持。在库奇马上台后，平丘克的政治和商业地位也得到了巩固。

第三任总统尤先科一向喜欢宣传自己没有寡头后台。但是事实上，尤先科和乌克兰巧克力大王波罗申科私交甚笃，尤先科是波罗申科两个女儿的教父。尤先科赢得总统大选后，波罗申科被任命为国家安全和国防委员会秘书。

第四任总统亚努科维奇是个亲俄派。而亚努科维奇的背后则是乌克兰首富阿赫梅托夫。阿赫梅托夫控制的SCM集团是乌克兰最大的金融工业集团，市值超过200亿美元。该集团拥有境内外 100 多家企业，产业涉及采矿、冶炼、电力、能源、银行、保险、电信、媒体、房地产等。

第五任总统波罗申科就是前文提到的尤先科的后台。波罗申科自己就是寡头，做的是巧克力生意。同时，他也是金融工业集团乌克兰工业投资集团的所有者。其商业帝国拥有生产轿车和公交车的工厂、造船厂、糖果公司、乌克兰汽车零部件控股公司等数十家企业。

第六任总统，也就是在任的这位泽连斯基。此人恐怕是乌克兰总统中最莫名其妙的一个。他是喜剧演员出身，演了一部剧《人民公仆》。他在剧中扮演乌克兰总统，而后还真就当上了总统。此人的背后是另一位寡头：科洛莫伊斯基。科洛莫伊斯基是犹太裔乌克兰商人，和好友博戈柳博夫共同拥有普里瓦特集团。普里瓦特集团拥有乌克兰最大的私人商业银行，同时公司业务还包括钢铁冶金、采矿加工、石油开采、石油加工、成品油销售、食品工业、机械制造和电视网络传媒等。

寡头们对乌克兰最大的影响有两方面，一个是经济方面，一个是外交方面。

在经济上，他们垄断了各个领域的资源，造成了乌克兰大的惊人的贫富差距和社会鸿沟。另外这些寡头都在海外拥有子公司，造成乌克兰资本外流，让本来就缺资金的乌克兰经济雪上加霜。而且这些寡头跟黑社会关系密切，他们通过种种腐败行为甚至是有组织的犯罪行为，不断攫取利益。他们不会顾及乌克兰前途如何，只想把乌克兰吸干了血，自己转身就跑到欧洲去挥霍享受。

乌克兰不愧和俄罗斯同宗同源，干起事情来不仅手段很拙劣，脸皮还厚。比如盗窃国家财产这个事。前段时间有报道，说乌克兰国家储备库审计中，15万吨储备粮消失。对此储备局前局长解释称：粮食被老鼠吃了。乌克兰网友算了下，这么多粮食得10亿只老鼠吃两个月。乌克兰这帮寡头和贪官干起违法的事情来，基本就是这种连说谎都漏洞百出的风格。

在外交方面，这些寡头们的经济利益决定了他们对外关系的立场。乌克兰独立之初，经济与俄罗斯联系极其紧密。寡头们出于自身利益考虑，要求政府采取亲俄政策，换取俄罗斯对乌克兰的能源优惠价。

然而随着乌克兰经济全球化步伐的不断加快，这些寡头控制的大企业也逐渐把业务拓展到欧盟和亚太市场。俄罗斯市场在其出口中的份额有所下降，俄罗斯市场越来越不重要。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乌克兰对俄罗斯市场的需求进一步下降，而对欧盟和亚太市场的需求则增速明显。

在寡头们的经济利益发生变化的背景下，他们开始注重与欧盟国家保持良好关系。寡头们为进一步打开欧洲市场，开始把他们的公司打造成符合欧盟资本市场标准的专业公司，有些寡头甚至雇佣了公关公司以求建立与欧盟领导人的关系。

寡头们看重的只是自己的公司，丝毫不顾乌克兰人民的利益。用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的话来说，现在这些乌克兰寡头，都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都在乌克兰国外有自己的利益，他们的资金甚至不在乌克兰，任何时刻都可能从乌克兰开溜，他们同乌克兰民众没有任何共同点可言。

正是因为寡头们的资金都在欧洲，导致他们处理对俄罗斯关系极其随意和不专业。他们为了博得欧洲的支持，利用了乌克兰民间，尤其是西部民间的民族情绪，极力宣传和夸大在沙俄及苏联时期俄罗斯压迫乌克兰的种种举措，挑动民间对于俄罗斯的仇恨。

但乌克兰是俄罗斯的邻国，两国在之前的几百年间，早就形成了割舍不开的联系。乌克兰的种种仇俄举措，早就引起了俄罗斯的不满。在俄罗斯的眼里，乌克兰不仅仅是俄欧缓冲带这么简单，还是东斯拉夫民族的发源地，是俄罗斯永远也不愿放弃的土地。

东斯拉夫的文明有两条线，一条是其文明发源地，在今天乌克兰首都基辅一带。另一条是随着俄罗斯崛起后的莫斯科-圣彼得堡一带。这两条线，可以近似地对比为中国的黄河流域文明一带，及长江流域文明一带。

正如我们无法想象失去黄河流域各省份一般，俄罗斯也永远不会接受失去乌克兰。在乌克兰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仇俄举动之后，俄罗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先是吞并了乌克兰境内的克里米亚半岛，随即派遣志愿部队进入乌克兰东部亲俄的顿涅茨克及卢甘斯克二省。目前这两个省已经在事实上独立，乌克兰这个国家四分五裂，已经名存实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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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

处于俄欧这两个大佬夹缝之间的小国命运往往十分悲催，不能由自己主宰。但是乌克兰继承了苏联的巨额遗产，再加上东部地带的重工产业，和西部地带的广袤的黑土地，原可以在俄欧之间两头要价，日子过得不知能有多滋润。

但是寡头们不仅在经济上中饱私囊，把乌克兰的经济秩序搅得一团混乱；在对外关系上更是毫无章法，将本该小心翼翼维护的对俄关系搞的一团糟，最终引起俄罗斯的愤怒，国家被肢解。

乌克兰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大的野心，不过就是想要安安静静过过小日子。可惜它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必将会卷入俄欧纷争，又悲剧地碰上不靠谱的寡头政治。树欲静而风不止，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乌克兰恐怕都别想过上安生日子。

这片土地，是文豪果戈里的故乡，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男主保尔柯察金的故乡。如今沦落至此，不知这些寡头大佬们作何感想？这些寡头大佬们恐怕不会有任何感想，他们但凡对故乡有一点感情，就不会胡作非为一至于斯。倒是让我们这些外人叹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