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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村霸消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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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校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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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全国扫黑除恶打村霸的行动有了一定的成果,全国累计打掉农村地区的涉黑组织1175个,依法严惩“村霸”3727名,对受过刑事处罚、存在“村霸”和涉黑涉恶等问题的4.17万名村干部进行了清除。

什么是村霸呢?

在农村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引起公愤,严重危害农村治安秩序和农村基层政权建设的违法分子或者犯罪集团。

一名村霸曾嚣张地说:打虎拍蝇也拍不到我头上,我连苍蝇都算不上,中央哪有闲工夫来管我呢?

但恰恰是这群连苍蝇都算不上、甚至连公务员都不是的基层管理者,他们离群众最近,和群众接触最多,他们的言行直接影响到老百姓的生活。

3727名村霸、4.17万名村干部,在这两个沉重的数字背后,可能是数百万甚至上千万长期被村霸欺负走投无路的农民。

有学者曾经按照实力大小和行事风格,把“村霸”分为流氓型“村霸”和黑社会型“村霸”。

流氓型“村霸”主要以暴力和威胁方式为主,其犯罪程度较低,犯罪行为具有较强的随意性和盲目性,欺行霸市,打打架,调戏调戏妇女,虽然可恨,但作恶能力有限,街头泼皮。

黑社会型“村霸”就不同了,他们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目标就是搞钱,一出手就要控制村镇企业和相关产业。

这种利益集团怎么形成的呢?

这就要说到改革开放后农村的民主选举了。

农村的民主选举和西方选领导人差不多,你看拜登和特朗普为了位子无所不用其极是啥样,农村选举起来基本就啥样,无非是争的东西小。

那这种选举可以操作的地方就多了,不少地痞流氓利用农村基层民主选举,巧取豪夺,通过各种方式当上村支书、村主任,控制党支部、村委会。

然后就把村子当自己家了,做起了独立王国的土皇帝,甚至代代相传,把持基层政权数十年。

大权在握之后怎么捞钱,村霸们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苍蝇的身份攫取了老虎的利益。

比如北京市丰台区长辛店镇辛庄村党总支原书记、村委会原主任石凤刚。

石凤刚2008年进入辛庄村村委会工作,主管联防队;2010年起任辛庄村村委会主任,其间通过伪造材料违规入党;2013年通过拉票贿选当选辛庄村党总支书记,兼任村委会主任和村集体经济组织负责人。

石凤刚担任一把手后,立即对村“两委”进行“大换血”,把自己人安插到村内重要岗位,大搞“一言堂”。

为了在拆迁时多拿补偿款,石凤刚采用停水断电、门前挖沟、收取天价卫生费等各种不要脸的手段,逼迫承租村内土地的村民低价将土地厂房等资产转让给自己。

靠着不要脸和强买强卖,石凤刚兼并了大量土地,成为辛庄村的大地主,后来据调查,光征地拆迁这一项,石凤刚就获利将近6亿元。

石凤刚还在村里盖了一处占地20余亩、建筑面积1万余平方米的豪宅。后来石凤刚被抓的时候,警察在这座如同宫殿般的豪宅内,搜出了700多万现金和重达30余公斤的金条。

豪宅的衣帽间内奢侈品琳琅满目,高档烟酒塞满库房,KTV、游泳池等娱乐健身设施应有尽有。

石凤刚这人虽然跋扈,但深谙财不外露的道理,平日里刻意装穷。一出门就穿着件几十块钱的T恤,但其豪宅内的雕花衣柜里挂满了各式貂皮大衣。

他一年到头开着辆帕萨特轿车,不是因为钟爱大众品牌,是因为这辆车是村委会的,但他豪宅内的停车场里停放着20多辆豪车。

石凤刚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陈设简单朴素,但在他豪宅的个人书房内,名人字画随处堆放、各类贵重工艺品摆满书橱。

为了维持“家族统治”,石凤刚还处心积虑地打算让儿子石阳“接班”,儿子大学刚毕业,石凤刚就把他安排成村“两委”委员,又通过一路拉票贿选,让石阳当选为丰台区人大代表,将其包装为村民眼中的“政治明星”。

而这个所谓的“政治明星”长期豢养着一群打手,打架斗殴、横行霸道,被他“教训”过的村民们敢怒不敢言。

2020年9月14日,因触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贪污罪等十五项罪名,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石凤刚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全部财产。

其子石阳、其妻赵书连等21人,被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到一年六个月不等的刑罚,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或罚金。

这个村霸还是在帝都城郊,尚且如此横行霸道。

那些天高皇帝远,社会治安差的基层地方更不必说了,村霸们不仅“谋财”,“害命”的事儿也干得出来。

去年被查处的河南省鹤壁市山城区长风中路的小庄社区(原小庄村)李含富黑恶势力,就是把持基层政权以后谋财害命。

1995年,村民李含富成了小庄村的党委书记兼居委会主任。

然而,任职之后,李含富仗着家族人员众多,势力强大,干起了“村霸”的勾当,此后长达23年的时间里,李家一直盘踞在小庄,为祸一方。

1999年,隔壁村的一名村民因为在上厕所时,与李含富的父亲发生口角,李含富竟然通过村内大喇叭喊来四五十个人,手持棍棒把这名村民的家砸了个稀烂,打掉其五颗牙,使这名村民常年躲在外地不敢回家。

2001年,李含富在进行天泰建材城投资建设期间,拖欠了施工承包方贾广日680多万元的工程款项。贾广日索要不成,决定上访,李含富一不做二不休,竟然请来杀手要做掉贾广日以除后患。

一天晚上,贾广日被人持刀袭击,扔到玉米地里,昏死了过去。

行凶者表示自己“拿了李含富的钱”,要让他“死个明白”,用刀砍下了他左手四根手指头。

但好在贾广日命大,没有被刺中要害,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

还有的村霸,活人钱已经不够他赚的了,“死人钱”也想方设法要捞上一笔。

邳州市赵墩镇更厅村曹台组村民小组长、民兵营长惠二丰就是这样一位狠角色。

邳州市赵墩镇政府根据上级关于殉葬改革文件要求,部署各村建设公共墓地。这本来是好事,但由于受“入祖林”等传统观念影响,许多村民死后并不愿进入公墓。

于是,惠二丰把自己承包的鱼塘填平,投资建了公共墓地。

然后他就在村中订了一条不成文的铁规矩:不进公墓,死者家属必须交3000至5000元的费用才能给开具死亡证明。

有两位五保困难户也被惠敲诈2000元。一位不愿火化的村民,给惠二丰交了22000元得以土葬。

到惠二丰案发时,其已勒索近40位死者家属,查实现金共计6万余元。

他建设的所谓“公墓”呢?至今无一死者葬入。

后来,曹台组村民联名写了举报信,列举出其非法索取村民殡葬费用、非法截留占有国家粮食补贴款、侵吞集体池塘承包款……共11项,长达6页纸,去送举报信的,就是惠二丰的亲哥哥。

直到惠二丰被特警队员押上警车,他还边走边叫嚣,“我是村民小组长,村民兵营长,你们敢抓我……”

为何村干部变成了村霸?或者说,为何村霸变成了村干部?

其实原因很简单,民主不通,法治不举。

我国村官是通过选举上来的,村民选举是我国的草根民主政治,但包括贿选、选举暴力、家庭宗族控制、黑恶势力渗透等一直难以解决。一些坏人靠钱开道,用重金送钱送礼收买选票,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贿选的手段也多种多样:从“暗箱操作”拉票贿选到“公开活动”拉选票;从个别人单独活动拉票贿选到有组织的拉选票;从请吃喝、送礼品拉票贿选到直接送现金拉选票;从当场兑现钱物拉选票到承诺当选回报;从送钱送物的单一手段到多种手段拉选票等等。

还有一些依靠宗族上台,宗族人多。一旦当选上就会利用当村官的权力去为自己谋求更大的资源,主要是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把送出去的钱赚回来”。

近年来,随着农村地区的开发建设,征地拆迁和公共工程建设能获得巨额利益,村官的竞争也就愈发激烈,一些村霸富商甚至不惜花费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元去买选票。

无利不起早,这种人当选了,能不拼命往回捞钱吗?

在今年7月底宣判的海口王绍章黑恶势力团伙案件中,王绍章本是商人,2010年他看到海口市大规模开发家乡村庄的商机,打起回乡“捞官”发财的主意。

他回到海口市龙华区国扬村参加村“两委”竞选时,是以一张选票200元至300元不等的“价格”贿赂村民,才当上国扬村村委会副主任的。

2016年村里换届时,王绍章仍使用贿买选票的手段,并在选举当天纠集几十个流氓地痞到现场“维持秩序”,强迫恐吓村民在选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要看到村民把自己名字写好了才放人。

把持基层政权后,王绍章通过制造土地纠纷,纠集社会闲散人员对村民进行暴力殴打、威胁恐吓的手段,强占大量村民土地。

在王绍章案发后,警方扣押查封王绍章团伙的财物包括:奔驰、捷豹、本田、起亚等汽车九辆,价值320万;

房产(住宅)34套,合计:5138.8平方米,按1.73万元/平计算价值:8890万元;

房产(商铺):13套,面积:2990.25平方米,按2.5万元/平,价值:7475.6万元;

土地5宗,面积:7172.7平方米,按1.5万元/平,价值:10759万元;

冻结银行资金315993.53元,以上财物合计约2.74亿元。

王绍章的宗族黑恶势力覆灭后,当地村民买来鞭炮、烟花庆祝,还请了戏班在村里唱了三天大戏,村民们有多恨王绍章,由此可见一斑。

在基层民主惨遭践踏之后,人治取代法治也就成了顺其自然的事。

在这种政治环境下,乡镇政府即使接到过举报也会主动“大事化小”,举报的村民反而遭到村霸打击,最后演变成村民们对村霸“避之唯恐不及”,“谈虎色变”,陷入恶性循环。

这些村霸的形成时间,大多在十几年前甚至二十多年前,近几年新形成的村霸势力已经不多见了。

不是村霸们良心发现了,也不是保护伞们改邪归正了,而是中央出手了,先是打虎拍蝇,紧跟着扫黑除恶,拔出萝卜带出泥。

几年前,最高人民检察院就印发了《关于充分发挥检察职能依法惩治“村霸”和宗族恶势力犯罪积极维护农村和谐稳定的意见》,鼓励各地积极开展打击村霸的专项整治。

农民积极举报村霸查证属实的,直接奖励农民2万元(具体以当地为准),并承诺为当事农民永久保密。

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通知》,部署为期三年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通知特别指出:要把“扫黑除恶”与“基层反腐败”结合起来,收起黑社会组织“保护伞”,铲除组织犯罪滋生土壤。

去年,中共中央印发《中国共产党农村基层组织工作条例》,条例第二十条规定:依法严厉打击农村黑恶势力、宗族恶势力、宗教极端势力、“村霸”,严防其侵蚀基层干部和基层政权。坚决惩治黑恶势力“保护伞”。

连续几年的重磅文件都关注乡匪村霸,这才把这股风气打了下来。

截至目前,全国共排查出101621个软弱涣散村(社区)党组织,已整顿转化92896个,占91%,其中涉黑涉恶5579个,已整顿转化5424个,占97%。

清除“村霸”后空缺的村干部,已补配3369人,占90%,其中空缺的1294个村(社区)党组织书记,已补配1165人,补配的村干部多为大学生村官和从县里派下来的“第一书记”,和宗族势力没有利益瓜葛。

中国有句老话叫“皇权不下县”,意思是皇帝的权力最多延伸到县一级,再往下就很难了。村霸们很认同这句话,甚至觉得“打虎拍蝇”都拍不到自己,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谁来了都不好使。

现在他们该明白了:社会主义法治社会,没有死角,皇权不下县,但社会主义可以下到你家门口。

谁告诉你们社会主义铁拳对外不对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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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嚣张的村霸 北京丰台区长辛店镇辛庄村党总支原书记石凤刚涉黑涉恶严重违纪违法案剖析》

农民日报《“村霸”形成的原因及解决之道》

秦德君、毛光霞《中国古代“乡绅之治”:治理逻辑与现代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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