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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荣:2020年,我们经历了一场“非传统世界大战”

金灿荣2020-12-24来源:观察者网

今年是庚子年,在老人口中属于“多事之秋”,确实今年的天灾人祸特别多,但最大的一个事件应该还是新冠疫情,经济学界把它叫做今年最大的“黑天鹅”事件,作为国际政治、国际战略的研究者,我把它定义为“人类第一场非传统安全世界大战”。

金灿荣 |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美国问题专家

导 读

2020即将过去,在这个充满挑战的不平凡的庚子年,新冠疫情给全球带来了什么,“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面对百年未有的黑天鹅事件是否有了变化?在即将到来的2021年,全球将面临哪些危机和变数?观察者网将就此推出系列文章,本文为对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国际问题专家金灿荣的采访。

【采访/观察者网 戴苏越】

观察者网:金老师您好,2020即将过去,您如何评价贯穿整个2020年的新冠疫情给世界带来的影响?我们应该如何看待疫情下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金灿荣:今年是庚子年,在老人口中属于“多事之秋”,确实今年的天灾人祸特别多,但最大的一个事件应该还是新冠疫情,经济学界把它叫做今年最大的“黑天鹅”事件,作为国际政治、国际战略的研究者,我把它定义为“人类第一场非传统安全世界大战”。

因为新冠疫情是无差别袭击整个人类,人类付出的代价非常大。到目前为止感染数是7000多万,死亡数接近160万,在疫苗广泛应用之前,很有可能感染数会超过一个亿,死亡数过200万,另外世界经济受创严重,这一切其实就是一场战争的影响。它有点像催化剂,把原来我们说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了。

具体一点讲,它首先带来世界经济两个问题,一个就是今年世界经济会负增长,原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计是明年会正增长,现在由于第二波疫情来势汹汹,很有可能明年继续负增长。

由此带来的一个负面影响是全球化受挫,原来大家非常信任全球供应链——根据比较优势理论,大家专门做一些自己有优势的产业,其他交给全球化,但现在发现全球分工面对新冠疫情这样突如其来的事件其实很脆弱——来了一个病毒,很多国家经济就停顿了,即使一个国家经济恢复了,可是国际运输线停了,经济还是没有办法正常运行。很多国家现在都有一个想法,要缩短供应链,然后把一些产业链从国外移到国内,大家都这么想,其必然结果就是全球化会倒退。

再一个国际政治方面,大国关系恶化。过去两年中美关系已经在下滑的曲线上,今年是进一步下滑。

世界经济布局也受到影响。我们世界经济有三个重心分别是东亚、西欧、北美。这次疫情很显然西欧和北美损失比我们要大。我们东亚地区,尤其是儒家文化地区,应对应该是比较好的,经济恢复也不错。这样三个世界经济中心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具体表现为东亚上升,西欧、北美下降。欧洲的损失会比美国更大。IMF预计今年美国的经济增长是负4.9,而欧洲是负8.5,相当严重。

另外,欧洲现在还经历了一个大事件,就是英国正式脱欧,咱们东亚今年有一个好消息,就是签了RCEP——欧洲的地区合作有点倒退,东亚地区合作有点进步。所以世界经济地理布局有微妙的变化。

还值得一提的是与地区局势有关的微妙变化。中东地区、阿拉伯世界加速和以色列缓和,而美国、逊尼派阿拉伯世界和以色列,跟伊朗的矛盾在上升。土耳其表现得异常活跃,也是一个特点。此外中国和印度今年的边境冲突也比较突出。

总结一下就是,今年是国际形势的一个“大年”,事件多,影响大,有变数,百年变局在加速。

观察者网:正如您刚才提到的,新冠疫情的肆虐加速了中美关系的恶化,也给全球产业链带来了负面影响。所以这两年我们一直在提的两个概念:“逆全球化”和“新冷战”是否会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呢?

金灿荣:必须承认,中美关系的重要性使之从一般的双边关系中脱颖而出,越来越成为决定整个国际关系的一对双边关系。我最近看到有些网民总结“G20的本质”,说是“G2+0”,就反映了这种趋势。

中美关系的基本性质决定整个国际关系的基本性质。中美关系今年确实是充满了矛盾、冲突、紧张,以7月13号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尼克松图书馆的讲话为标志,美方已经公开表示了想跟我们中国打“新冷战”,这就把中美关系上升到意识形态对抗的高度了。但中国态度很明确,我们不能打,也不会跟着它走。

随着特朗普离任,拜登执政,中美关系会有一定的缓和关系的机会。拜登执政并不能从战略上、结构上改善中美关系,因为现在美国两党都把中国当做对手,都比着去反华。战略上中美也是一种对抗竞争性态势,不会因为政党权力交接发生变化,这一点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

他们战术层面的一些具体政策可能不会像特朗普时期那么的极端。另外拜登团队的可预测性要好一点。不会像现在的特朗普,一天发200个推特,上午下午不一样,大家不知道怎么跟他打交道,拜登可预期性好一点。拜登的办公团队很有可能还是要跟中国恢复对话。保持对话对中美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两个最尖锐的问题,贸易和安全问题上,拜登团队估计会继续跟中国博弈,但是这个程度会缓和一些。可以这么说,会有一个战术间歇期。

观察者网:如果说咱们换一个角度,有人预测拜登当选之后会大幅度将特朗普原来的一些政策推倒重来,您觉得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吗?如果他把特朗普的政策进行一系列的大幅度的改弦更张,对于处在危机中的美国是否是一剂良药?

金灿荣:特朗普执行的那些政策,就像他竞选时说的,是由于特朗普的政策造成的吗?我觉得美国需要根本的改革。比如说贫富分化问题,产业空心化问题,跟华尔街的金融资本太强大有关系,实际上没有利润了。种族矛盾也得去平复。可以说,从经济、政治、社会各个层面,都需要深刻的改革,特朗普先生的出现,其实本身就是美国矛盾激化的一个产物。

但是他执政快4年,他最主要的问题是他“只破不立”——又破又立他就成了伟人了。那么随着特朗普离开,我估计拜登还是要进行所谓的“拨乱反正”,但这可能并不能解决美国深刻的内部问题,因为美国需要大改革,但是我看拜登先生也不是雄才大略的大政治家,他只能算是一个很优秀的政客,很四平八稳。

拜登最有可能的道路我觉得还是回到比较传统的建制派立场,并且维持现状。这对解决美国的根本问题其实是没怎么帮助的。回到中美关系,我觉得拜登先生上台总体对中美关系是有好处的,当然这个好处是有限的,但是它有助于中美避免新冷战。只要中国坚定决心,做事有节制,很沉稳,避免冲突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然后关于你讲的另外一个担忧,全球化的倒退,我觉得首先一定的倒退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们要做好一些相应的准备。

然后现在中央提双循环,内循环为主,这个其实就是对可能出现的变化的一个应对之策。然后咱们国家除了搞好国内循环,在十九届五中全会里面还讲了一个东西,叫“高水平对外开放”,联系到11月15号地区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的签署,中国其实可以用这些来主动应对全球化倒退。

原来全球化是美国主导的,美国现在耍脾气不想搞了,中国说我们搞一个自己版本的,那么下面要推动三个谈判,一个是CPTPP,另外下一个要谈的应该是中韩自贸区,这个我们一直在谈,一直在努力,但一直很不顺。然后中欧的双边投资保护协议,我们应该去尽全力推进。因为如果有了RCEP框架,我们中国就有一个很好的根据地了。

而且今年有一个想不到的事,就是出口特别强劲。大家本来觉得贸易战什么可能会有影响,最后发现其实比想象中要乐观许多。比如说中美贸易,美国对华贸易战之前,中国输美产品的平均关税只有3%,现在23%。原来的7倍左右,但还是卖得挺好的。到了今年的8月份,我们对美出口恢复到贸易战之前了,这就很神奇,是吧?这说明中国产品的竞争力比想象中强。中国今年在世界贸易当中出口的比例是上升的。8月份一度占到20%,好像是改革开放以后占比最高的。

总体来说,今年疫情冲击之下世界经济、国际政治都出现了一些消极的东西,但是中国的相对竞争力还是挺好的。所以中国人可以保持某种自信,然后在自信的基础上保持战略定力,坚持把自己的事做好。

观察者网:最近美国大选刚刚尘埃落定,特朗普没有连任成功,您是否可以给我们评价一下他4年的总统生涯,您觉得他的连任失败是一种意外吗?新冠疫情要来背这个锅?

金灿荣:新冠应该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在1月份的时候特朗普刚刚度过了弹劾和危机。当时实际美国的经济也非常好,所以那个时候确实舆论预期都是特朗普获胜的。但是后来新冠疫情肆虐,选情逆转,以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他输了。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如果他处理得好,本身是个加分的机会,结果这个应对太糟糕了,这样就把他拖下来了。所以能不能这么说,新冠是一个变量,这个变量他没处理好,于是就导致美国总统大选的形势逆转。

我推算,因为他在4年任期里只破不立,所以他最后在历史上可能评价不会很高。眼前不好说,眼前他支持者也挺多的——他拿了7400万张票,拜登是多一些8000万张票,号称历史上拜登拿的最高,然后老特拿的第二,一个将近8000万,一个7400万,输的那个比奥巴马当时当选的6800万还高600万。

从某种意义上讲,特朗普支持者挺实在的,真是投票给他,而拜登的就是有点水分的。美国媒体就采访过一个美国女士,她说她恨死老特了,一只狗跟他竞选,她就会投那只狗。所以拜登至少有1/3的票不是喜欢他,而是讨厌老特,对吧?历史就是这样,特朗普可以说我这个事还没做完,你们就把我给选下去了,但是可能历史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观察者网:2021年就快要到了,您觉得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中国对外关系的重心还有最大的挑战,您觉得会落在哪个方面?

金灿荣:我觉得应该是中美关系。我觉得难点就是中美关系能不能稳定下来。过去这三年它有点往下迅速下滑,自由落体态势,就看能不能给它控制住。对中国来讲,反正一如既往搞好家里,最重要把“十四五”开局之年做好。

根据五中全会精神,我们搞了三个规划,一个“十四五”规划,一个2027建军百年规划,一个2030叫中期发展规划。明年这些中央的布局就开始落实了,做这样一个良好的开局。然后新的发展战略是双循环,明年要运作起来,新的增长方式——就是自主创新驱动的方式要见效。搞好家里的事最重要的。然后外交上可能首先还是让中美关系恢复到某种正常的状态。

这两个做好,明年主要还有一个事儿就是新冠的应对,明年因为疫苗就要出来,怎么把疫苗公平有效地分发?我们控制疫情,在搞好国内的基础上帮助国际社会控制疫情,这是一个稳定大国关系、推动高水平开放的重要举措,这都是我们看得到的。

虽然两岸关系不属于外交,但是在大的外交背景下,两岸关系能不能稳定,这个也是要注意一下的。它是走向进一步激化、冲突还是能稳定下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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