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国防研究院报告：混合战争——朝鲜半岛未来战争形态探析

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2022-01-20 云阿云智库•军事斗争

到现在为止，朝韩并不是处于终战状态，而是处于休战状态，即韩国仍处于事实上的战争状态。正因为如此，韩半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实际上，这一状态正好符合本文定义的混合战争中的“灰色地带”状况。其实，朝鲜的攻击不分线上还是线下，呈现多种多样的形态。正因为如此，研究混合战争对韩国军队的含义，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编译：珠峰，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来源：韩国国防研究院《国防政策研究》第36卷第4号

【知远导读】本文节选自韩国国防研究院发布的文章《混合战争——胜利因素探析及对韩国的含义》。自混合战争的概念出现以来，一直没有明确的定义，文章结合相关的战争实例,对混合战争的概念重新进行了定义。在此基础上，预测韩半岛未来战争面貌，探讨混合战争的胜利因素，进而提出韩国军队应对未来混合战争的具体方案。

文章全长约20000字，推送部分为节选。

对于韩半岛而言，混合战争是未来最有可能出现的战争形态。混合战争与传统战争最大的区别在于，混合战争在灰色地带进行并以人类的意志为战争目标。灰色地带是战时与平时模糊的临界地带。灰色地带虽说没有发生过使用物理手段的战争，但是却属于可以使用非物理手段进行战争的范畴。因此，网络攻击、信息战及心理战是灰色地带最典型的战斗行为。与以往的战争不同，混合战争不是以占领敌人的领土或消灭敌人的军事力量为目标，而是以摧毁敌方国民和军队的战争意志为目标。本文认为，对人文环境的控制是混合战争的胜利因素，即对冲突地区、本国国民及国际社会的人文环境控制是核心的胜利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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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战争对韩军的含义

到现在为止，朝韩并不是处于终战状态，而是处于休战状态，即韩国仍处于事实上的战争状态。正因为如此，韩半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实际上，这一状态正好符合本文定义的混合战争中的“灰色地带”状况。其实，朝鲜的攻击不分线上还是线下，呈现多种多样的形态。正因为如此，研究混合战争对韩国军队的含义，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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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测韩国未来面临的战争面貌

韩半岛的未来战争可能会有多种形态。从不是武装冲突的网络攻击，到局部战争和全面战争，各种形态的战争都有可能会出现。不过，考虑到南北韩军事力量的破坏力及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我们还是可以推测出可能性较大的未来战争面貌。

从周边的地缘政治环境及地理、气象等韩半岛战场环境的角度来看，韩半岛的未来战争是可以准确预测的。韩半岛既是美国、日本、中国、俄罗斯等世界主要强国势力角逐的战略要地，同时也是多次经历过战争的地区。不仅如此，韩国与美国，朝鲜与中国，还分别签署了防卫条约。因此，如果韩国与朝鲜之间爆发战争，很有可能会扩大为国际战争。

尽管如此，考虑到韩国、朝鲜以及主要相关国家的武装力量及这些武装力量的破坏力，未来战争很大程度上不是在大范围内，而是在局部范围内实施，即很有可能成为局部范围内的国际战争。

除此之外，还可能会出现另一种形态的战争，即在灰色地带发生的战争。如同宋胜钟（音）所强调的一样，灰色地带的战争不跨越战争门槛，以网络攻击、信息作战等形态发生冲突。朝鲜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运营网络黑客部队，并拥有对韩国等国家发动网络攻击的经验。因此，朝鲜在灰色地带挑起战事的可能还是非常大的。

众所周知，朝鲜已经拥有核武器及大量的生化武器（国防部, 2018, p. 25)。事实上，朝鲜完全有可能利用这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谋求军事优势。宋胜钟（音）指出，在吞并克里米亚半岛的过程中，俄罗斯发动了能够扩大其优势的混合战争。因此，在韩国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情形下，当发生小规模局部冲突或北方限界线（NLL）等领土争端时，朝鲜也很有可能会利用自身优势，遂行混合战争。

总的来说，韩国军队面临的未来战争有多种形态，包括平时的网络攻击、局部战争、全面战争等等。但是，需要强调的是，朝鲜拥有多种优势能力，包括网络攻击能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使用等等，因此朝鲜在局部范围内实施混合战争的可能性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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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冲突地区居民的控制：朝鲜

正如前面文章所提到的，要想打赢混合战争，就必须控制人文环境。特别是，对冲突地区居民的控制不仅重要，而且很困难，因此更应该予以高度关注。考虑到朝鲜长期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对朝鲜地区居民的控制势必是非常困难的。即便如此，从冲突之前的平时状态到冲突发生之后的战时状态，有必要推进一贯的混合战争应对战略。

如前所述，混合战争的范围包括无法区分战时和平时的灰色地带。对冲突地区居民的控制，应该在这一范围内加以推进。在灰色地带，相对于物理手段的控制，非物理手段的控制更为有效。特别地，就人文环境的控制而言，若在灰色地带使用物理手段，会使已方在国内、国际人文环境中处于非常不利的境地。

对朝鲜居民的控制，第一、应充分利用网络、手机、电视、对朝广播、脱北者等手段和渠道开展信息作战。信息作战意味着信息武器化，属于心理战的范畴。具体来讲，通过宣传韩国的发展状况、朝鲜政权的残暴面目等，为朝鲜居民支持韩国营造条件。在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像俄罗斯那样，散布虚假信息，从而引发朝鲜社会的混乱和动荡。由于朝鲜社会的封闭性，这种努力必须长期坚持下去，一以贯之地推进。

第二、应利用与朝鲜居民接触较多的中国人，采取迂回接近的方式。即通过中朝边境地区的中国人，开展前面提到的信息作战。据悉，朝鲜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中国的支援，以保障其最低限度的生存。经证实，朝鲜居民能够与边境地区的中国人进行小规模交流。因此，可以利用这些人开展有效地迂回信息作战。

第三、应开展网络信息作战。网络信息作战不仅包括对朝鲜居民实施的网络信息作战，还包括阻断朝鲜对韩国发动的网络攻击。虽说朝鲜的网络非常有限，但也不是完全封闭的，可通过中国接入。为了有效攻击朝鲜的网络，需制订具体的战略。此外，从控制本国国民人文环境的角度来讲，必须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全面拦截来自朝鲜的网络攻击，这是非常必要的。需要强调的是，朝鲜的网络虽然受到限制，但是最近智能手机的迅速普及也为韩国军队提供了很好的实施网络信息作战的机会。1

第四、应争取朝鲜居民的支持。一旦超出灰色地带的范畴，冲突开始之后，需积极争取朝鲜居民的支持。韩国军队将这一阶段定性为维稳作战阶段，在此期间，应在灰色地带并行推进信息作战。面对高度重视控制本国国民的朝鲜，在军事作战的过程中，韩军要尽可能地避免朝鲜居民遭受损失，进而迫使朝鲜控制人文环境的努力以失败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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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国际社会人文环境的控制

从第二次黎巴嫩战争的案例来看，对国际社会人文环境的控制也是战争胜利的重要因素。就国际社会的人文环境而言，与朝鲜相比，韩国占据压倒性的优势。由于朝鲜开发核武器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践踏人权等，受到国际社会的严厉制裁。除俄罗斯、中国等部分国家外，朝鲜的对外关系几乎处于断绝状态。

对国际社会人文环境的控制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在灰色地带争取国际社会的支持。为此，第一、应提升韩国在国际机构中的影响力。为了在灰色地带获得国际社会的支持，需要在联合国及其下属机构等国际机构中扩大韩国的作用。韩国外交部2020年发布的内容显示，韩国分摊的联合国常规预算约为868亿韩元，分摊的联合国维和行动预算为1542亿韩元，分别排名世界第11位和第10位。2但是，韩国在国际机构的人员配置，与韩国分摊的预算并不相称。在国际机构的重要位置上没有韩国人，意味着在决定主要政策的过程中，很有可能无法切实反映韩国的立场。随着国家实力的增强及预算分摊比例的提高，韩国要努力让更多的韩国人担任国际机构的高级职位，以此来强化韩国的作用，以获得国际社会的更大支持。

这一现象在联合国维和活动中尤为突出。以2020年1月为例，韩国向5个联合国维和行动特派团派出约580人，向驻6个国家的多国维和部队派出约500人。3韩国分摊的联合国维和行动预算虽说居世界第10位，但是在联合国维和行动中，却几乎没有韩国人担任将军级指挥官。多年来，也仅有安忠濬少将（1997年被任命为联合国印巴军事观察团{UNMOGIP}团长）和黄震夏中将（2001年被任命为联合国驻塞浦路斯维和部队司令）担任过联合国维和行动的将军级指挥官。除了争取韩国人在联合国维和行动中担任高级职务外，韩国还要进一步扩大参与联合国维和活动的范围。当然，在与朝鲜对峙的情形下，抽调更多兵力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也的确会有很多困难。但是，从提高韩国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及韩半岛发生争端时获取国际社会支持的角度来看，这种扩大海外派兵规模的做法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第二、应灵活利用韩国的驻外使领馆和武官部。为了赢得国际社会的支持，需要积极利用韩国的驻外使领馆和武官部。以2020年为例，韩国驻外使领馆数量为166个，是朝鲜(54个) 的3倍多。4如果再考虑投入的人员和预算，韩国确实具备了朝鲜根本无法比拟的力量。韩国应基于这一能力，通过在驻在国开展的各类外交活动，宣传韩国，并在与国家利益相关的热点问题上，尽可能获得更多的理解、争取更大的支持。

驻外武官部同样是国际社会人文环境控制的重要手段。和驻外使领馆馆长一样，国防部派遣的国防武官也是非常重要的职务，必须事先征得驻在国的同意后才能派遣。国防武官的职责涵盖多个方面，包括开展国防外交活动、搜集涉及国家安全的资料、支援军工贸易、以驻在国的外国武官为对象开展宣传活动、协助与支援海外派兵、为使领馆馆长的军事业务提供支持等。据悉，韩国在50多个国家设立了驻外武官部，并派出约80名武官开展活动。这些驻外武官可与驻在国的军人及国防相关人士直接沟通交流，因此一旦战争爆发，就能够在争取国际社会的理解和支持上发挥重要作用。今后，我们有必要制订、推进灵活运用驻外武官部争取国际社会支持的战略。

第三，应通过外国驻韩使领馆及武官部，争取国际社会的理解与支持。2020年，驻韩国的外国使领馆有113个，外国武官部有37个。5这些外国使领馆和武官部都在韩国代表本国开展包括收集情报在内的外交活动，因此以他们为对象寻求更多支持，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特别是以他们为对象，针对朝鲜核开发、军事挑衅等多样化威胁进行负面宣传的话，应该可以取得非常好的效果。

第二个阶段是当争端发生时争取国际社会的支持。韩国军队的军事战略目标是遏制外部的挑衅和侵略；遏制失败时，“在最短时间用最小损失”赢得战争胜利。这排除了韩军先发制人的可能性(国防部, 2018, p. 36)，也意味着韩国与朝鲜之间的争端很有可能是由朝鲜挑起。正因为如此，比起其他领域的人文环境控制，获得国际社会的支持相对来说更为容易。为了在发生争端时赢得国际社会的支持，需充分发挥韩国驻外使领馆和武官部的作用，同时以外国驻韩使领馆及武官部为对象积极推进宣传战略。另外，还需要通过联合国等国际机构谴责朝鲜的攻击行为，以确保国际社会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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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国内人文环境的控制

在混合战争中，赢得胜利最重要的人文环境就是本国国民。因为本国国民与战时集结能力直接相关。赢得本国国民的支持，与对其他的人文环境控制一样，需要很长时间。对国内人文环境的控制，应通过以下两个方面来实现。第一、争取对遂行混合战争的支持。这一支持包括激发国民同仇敌忾、明确表明支持战争的意志、强调必要时参与战争的决心等，可通过“积极控制(positive control)”来实现。第二、压制或弱化反对国家实施战争的舆论。从尊重国民个人意愿的自由民主主义的特性来看，战争爆发时韩国国内出现反战声音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是，不能因为这样的反战舆论而拒绝这场由朝鲜挑起的战争，也不能放任这样的反战舆论发展到可以挫败国民战争意志的程度。所以，为了遏制这种情况的蔓延，有必要进行“消极控制(negative control)”。

在黎巴嫩内战以及与以色列的战争期间，真主党通过在支持他们的什叶派穆斯林居住区推进各项社会福利事业，获得了当地居民的绝对支持。也就是说，真主党的军队利用他们的预算来推动什叶派穆斯林居住区的社会福利事业。当然，对于韩国军队而言，很难采用相同的方式。不过，韩国军队正以“带给国民便利”的名义向国民提供各种援助。在灾后重建、防雾霾、防噪音等方面，韩国军队积极履行责任，做出多方面努力，尽可能帮助国民免受损失和伤害。比方说，在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导致整个国家陷入一片恐慌之际，军队派出960多名军队医务人员参加疫情防控工作，并将军队医院转换为新冠肺炎定点收治医院，这些为民支援活动都是控制国内人文环境的积极因素。与此同时，为了获得本国国民的广泛支持，还有必要推进更加积极的措施。具体来讲：

第一、需推进通过灵活使用国家主要机关及企业的非常应对业务负责人（非常计划官）以获得本国国民支持的战略。非常应对业务负责人是指当国家发生非常事态时，为了做好国防动员准备及迅速转换为非常应对态势，在政府机关及重要的重点管理指定企业(动员企业)专门负责非常应对业务的工作要员。2020年，韩国共有574名非常应对业务负责人。其中，政府机关有95名，动员企业有479名。6事实上，国家机关依法在国民生活中进行战争准备、灌输安保意识的国家，在世界上实属罕见。另外，这些非常计划官负责管理的预备兵力规模达到310万人。因此，对非常计划官加强战争正当性、战争目标等的教育，是获得国民支持的重要手段（国防部, 2018, p. 244)。

第二、需改进学校的安保教育内容。目前，韩国小学、初中、高中的安保教育内容主要集中在统一、和平等方面。不过，从国家安保的层面来看，有必要阐明威胁概念，并明确以往的军事挑衅责任在于朝鲜。行政安全部在2008年和2011年针对青少年进行的安保意识调查结果显示，以2010年的“天安舰”遇袭沉没事件和延坪岛炮击事件为调查内容，青少年对朝鲜的威胁认识从55.8%提高到66.2%。需要强调的是，最佳的、最为必要的安保教育方法是现场体验活动（行政安全部，2008,2011)。当然，为统一时代做准备的和平、统一教育也是重要的主题，但实际上把朝鲜的挑衅和威胁作为学校安保教育的核心主题更为重要。

第三、需针对朝鲜的宣传煽动强化韩国的应对战略。在当今的信息化时代，接受朝鲜宣传鼓动的人不会有很多。不过，朝鲜也在积极适应时代的变化，不断调整和改变方式方法，持续开展宣传煽动活动。比如，朝鲜通过智能手机、网络广播等，宣传其体制的优越性，将军事挑衅的责任转嫁给韩国，积极推行网络心理战战略。2010年的“天安舰”遇袭沉没事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尽管这次事件明显是朝鲜所为，但是朝鲜还是炮制并散布了虚假新闻，而在韩国国内，居然还出现了大量的支持者。今后，针对这类虚假情报、虚假新闻等，韩国国家情报院、军事安保支援司令部等国家安全机构应该采取积极措施，并有效处置。

第四、需从国家层面推进人文环境控制战略。为此，有必要整合政府机构的相关职能，合理配置资源，实施高效的信息战和反信息战。在混合战争中，虽说有时也使用物理手段，但是更多的情况是在灰色地带使用非物理手段打击敌方国民的意志，即心理领域。目前，虽然国防部下设网络作战司令部，但是考虑到政治介入等的可能性，网络作战司令部的活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为了在不引起误解和争议的前提下，遂行应对混合战争的信息战，需从国家层面整合力量，并推进人文环境控制战略。【参考注释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