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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幼军:底色苍凉一书生

于幼军:底色苍凉一书生

原创 伊耆 伊本正经说

导读:《社会主义四百年》的走红,成为于幼军人生的分水岭,他被提拔为广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随即转任东山区委书记,此后的于幼军,将在几个“七年之痒”中走完职业生涯。

2020年7月,深圳,艳阳高照的一个清晨。

走出疫情的恐慌,日子趋于正常,呙中校通过罗湖口岸,来和一位久违的老友会面。

2002年末,一篇《深圳,你被谁抛弃》的网文引发大讨论。作者是从事金融分析师工作的呙中校,笔名“我为伊狂”。

深圳是最没有地域概念的城市,来自五湖四海、怀揣梦想的人在这里建起一座新城,每个深圳人都对脚下土地爱得深沉。呙中校写下那篇雄文的契机,系当时包括华为、招商银行在内的一众民族品牌传出搬离深圳的消息,见证过“深圳速度”,又看她初露老态的人坐不住了。在互联网发轫的年代,呙中校的文章就产生了裂变传播。

2003年的早春,经南方都市报社的沟通牵引,呙中校走进深圳市政府大楼,一个特殊的读者要和他交流读后感:时任深圳市长的于幼军。

17个春夏不经意间流过,人世间沧海桑田。呙中校从青年进入壮年,于幼军从壮年已入暮年。这场相隔17年的会面,还是因文而起,于幼军带来了他的新作:《邓小平的遗产》。

17年前的金融分析师,早已成为职业媒体人,而主政一方的大员,也回归书斋。如今,这是一场两个读书人的平等对话。

呙中校眼中的于幼军明显苍老了许多,过往风霜一一在脸上留下注脚,但那股浓浓的书卷气犹在。呙中校的称呼,击中了于幼军的内心,这是对他最诚恳地认可:

你好,于老师。

1

1986年5月26日,中宣部部长朱厚泽在办公室整理衣衫,他要接见两个青年才俊,对容装不敢懈怠。

“部长,这就是于幼军同志和黎元江同志。”工作人员未介绍完,朱厚泽已经伸出双手:“《社会主义四百年》写得好,你们开创了一种新风格。”

是年,广东两位青年学者合著的《社会主义四百年》出版,因采用章回演义小说的形式讲述社会主义发展史,一改正襟危坐的刻板印象,受到大学生热捧,负责意识形态工作的启立同志说:“广东出了一本好书!”于幼军的名字随即在学术界引起关注。

20岁那年,于幼军第一次对思想史产生兴趣,他一生都无法忘却1972年那个冬日深夜。

“文革不能这么搞下去。”读完《我的奋斗》,合上书本一刹那,于幼军开始了思考。此后,他把不容于时的大胆想法向知己透露,大家纷纷善告他慎言。当时的于幼军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初中教员。

于幼军是南下干部子弟,单看外表,他就不似岭南人家,高大的身躯,宽阔的面堂,分明昭示着北方血统。于幼军是刘邦的老乡,丰生沛养。

于幼军的父亲随解放大军进驻广州,供职于总参系统,可是连年的戎马生涯过度透支了身体,在壮年便办理了离职休养,加之级别不高,于幼军并没有得到家庭的庇荫。

高中毕业,于幼军极为幸运地躲开了插队,因为出身好、成绩好,母校广州市109中学把他留下做了辅导员。一年后,于幼军走上讲台,担任语文教师工作。

才情是天赋,于幼军的博闻强记,谈吐儒雅在青年时就展露无遗,他的课分外吸引学生,即便是对读书不重视的年代。

于幼军的宿舍被他布置成了小书库,他睡下铺,在上铺床板上贴着手抄的《前出师表》,墙上贴着《后出师表》,在文化贫瘠的时候,于幼军想尽办法找到一切可读的书。

班上一个“黑五类子女”偷看禁书,其实就是些古典小说和西方名著,于幼军发现非但没有批评她,还向她借书看,并鼓励女孩今后走创作道路。若干年后,那个女学生真的做了记者。

于幼军是鲁迅的死忠粉,他攒了两个月工资买下《鲁迅全集》,废寝忘食地读着。很快,于幼军在学校开设鲁迅的专门讲座,名声越出校园,到了1975年,广州教育系统都知道有一个“会讲鲁迅的于老师”,越秀区教育局把他调去做宣传干事,于幼军和文宣的缘分就此结下。

1981年,于幼军调入广州市社科院做助理研究员,深感知识不足的他,边工作边进修,拿到了华南师范大学政治教育专业的函授本科学历,时常还去中山大学中文系蹭课听。

《社会主义四百年》的走红,成为于幼军人生的分水岭,他被提拔为广州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随即转任东山区委书记,此后的于幼军,将在几个“七年之痒”中走完职业生涯。

七年的时间,于幼军成为广东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跻身副部级;又七年,成为深圳市长,主政一方;再七年,进入中央委员会;最后一个七年,他在非议、沉闷中度过,走入退休老干部大军。

2

于幼军的知识结构和性格,适合从事文宣、教育工作,进入政权机构实在是误会,不止耽误了他,对一方水土也并无益处。

于幼军当宣传部长的七年,正是广东传媒独领风骚的时代,“南方系”品牌叫响,他们和于幼军实现了良好互动。

“南方系”的价值取向地球人都知道,身处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干部,思维跳跃性也是超出内地,特别以敢言、直言自傲,这点恰恰符合“南方系”的口味,二者一拍即合。于幼军的声播四海,离不开媒体的推波助澜。

呙中校当初那篇文章,在深圳呈现两极化争论。对“唱衰”的声音,从官方到民间都有反对者,于幼军把他请进市府大楼,对他的观点高度赞扬,在“南方系”看来,这是开明作风,但这样轻易地表态,是不是一种真负责的态度?想必于幼军没有考虑,他也不屑于考虑。

从代理市长算起,于幼军的深圳经历刚刚三年,便带着不解和遗憾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南粤大地,来到三湘工作,于幼军的做派也丝毫未变。

在湖南各区县跑了一圈,于老师就发表高见了:“湖南自发性经济推动力严重不足,和广东差距至少十年!”

这话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每个地区的发展状况、文化氛围形成都是极其复杂的过程,内陆与沿海观念有差距是事实,但于幼军这番话说得并不合适。

首先,他只是副书记兼副省长,这样“高屋建瓴”的话,应该由他来说吗?其次,作为外来户,入乡随俗的规矩要懂,更不该以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指指点点,即便你有道理,但这种姿态怎么可能让人接受?当时,湖南本土干部独大,于幼军这种论调,以正午阳光为首的湖湘子弟,听了很逆耳。很快,事实也给他上了一课。

于幼军给湖南开的药方就是扩大招商引资,他亲自带队,下深圳、闯香江,为湖南拉投资。

于幼军积极性很高,可下面的干部却不配合,全部上报的项目连100个都没有,于幼军大光其火。湖南干部的想法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资源必须垄断在自己手里,就算干不好,也不能让外人参与。

2005年6月,履职湖南刚满两年的于幼军,从美国招商回来,这次出访于幼军收获满满,他准备大干一场。飞机降落长沙,等待于幼军的却是一纸调令,他再次带着遗憾离场。

山西,于幼军成为封疆大吏的省份,也是让他留下深情的地方。除了广东,于幼军最有感情的土地,就是表里山河。

在三晋坊间也有一种说法,山西有两个半好干部。本来是三个,胡富国因为儿子出事,官声打了折扣,余下的两人,一个是耿彦波,另一个就是于幼军。

3

“我对山西的印象就是煤矿多,矿难也多。”于幼军上任第一天,依然说着不讨喜的话。不料想,马上就给他来了下马威。

代省长到位的第二天,山西宁武县发生特大瓦斯爆炸事故,19人死亡。于幼军被山西的非法小煤矿吓到了,全省4000多个非法煤矿和采矿点,这些就是事故频发的源头。

于幼军在山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整顿非法煤矿,这是断人财路的事,于幼军受到过威胁,也有“善意”的规劝:“你想干,也先把代字去掉,自己位子都不稳,啥也做不成。”

“我宁可被赶下台,也绝不会对这些黑心矿主妥协!”书生意气是一种大无畏的气质,所有“个性官员”无一不是保有书生意气,宦海沉浮并没有让他们学会圆滑,这种气质透着“傻”,但也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它是良知的自然流露。

山西父老终没有辜负于幼军,在省人大十届四次会议上,于幼军全票当选省长,他读懂了这一张张选票背后的期盼,存心有天知。

于幼军乘着文化的东风踏入政坛,长期工作在改革开放桥头堡,和工人阶级是有着很大距离的,但他在山西的产业工人心里真有不一般的位置。

于幼军到大同矿务局视察,他问工人住在哪里,干部们避而不答。于幼军我看到山坡上有大片的低矮棚户区,就叫停车停车,干部们说,省长,我们是去下一站,于幼军坚持要求停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棚户区就是矿工的家,七八口人住在用石棉瓦搭的不到两米高的棚子里,没有上下水,昏暗的电灯。母亲和五个女儿睡在炕上,父亲睡在外面用来吃饭的板子上,过了几十年,于幼军当场掉泪。

于幼军对随行干部说:“我们对不起工人,已经建国几十年了,工人阶级是我们的阶级基础和依靠力量,他们几十年挖煤矿多辛苦啊,多危险啊,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啊,但是几十年住在这么破烂的棚户区里面。”

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仅大同就有30万人,全省110万。于幼军就在马路边开个现场会,要求两个月搞出一套方案,改造棚户区,让30万人全部住上新楼房。

两个月之后,恰逢元旦,于幼军又在大同待了四天,研究改造棚户区的方案。他说,省政府出一点,市政府出一点,同煤集团出一点,剩下老百姓每平方米最多100块就可以买下来。他们一般住六七十平米,人多的话一百多平米也就几万块,可以分期付款。

后来这个方案在全省推广,有的县说拿不出钱,于幼军说好办,凡是拿不出这批钱的,区县市三年内不准更换购买小汽车,这是第一;第二条,领导干部不准出国;第三,所有公务接待不准上酒。半年之后,所有的钱凑齐了。

整整五年过去,那正是于幼军的人生低谷期,官场上的人看见他都要绕着走,同煤集团的矿工却向他发出邀请。当年,于幼军承诺,矿工住进新楼房时,他要来吃饺子。工人阶级最朴实,他们不管官大官小,他们只认得好人。

那几天,于幼军挨家吃饺子,吃得他胃胀,但是心暖,与工人喝着廉价白酒,唠着朴素家常,他觉得自己活在人间。

《社会主义五百年》出版后,于幼军把全部版税收入150万元捐给同煤集团,为矿工建立了文化活动中心。

山西官场对于幼军有个评价:会吆喝。这句话内涵太深,请各自脑补。于幼军的吆喝,还真为山西带来了好处,仅2006年,上海、香港分别在山西举办大型招商会,签订合同和招商协议578项,合计金额三千多亿元。

“晋官难当”是某个时期的共识,山西兴于矿,毁于矿。于幼军任省长时,就极力想扭转山西的产业结构,他预见到过度依赖自然资源的长期问题,可惜,命运再次捉弄了他,于幼军最终也是栽在矿上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4

“洪洞县里无好人”。苏三的唱词流传数百年,让洪洞县更为蒙羞的还是2007年披露出的“黑砖窑”事件,这是永久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恶行。

村支书的儿子与人承包砖厂,利用拐骗、绑架的手段迫使农民工无偿劳动,所受待遇非人,甚至活埋工人,其中最小的奴工仅有13岁,消息传出,举世哗然。

如此恶性案件,除了惩办元凶和保护伞,地方长官也是要负责任的,这正是“晋官难当”之处,省长于幼军永远成为了过去时。

离开山西时,于幼军留下一句震撼人心的话:有的人连良知都没有!

遭遇丑闻的于幼军并没有仕途受挫,反而进京做了文化部党组书记,外界明显知道,他将会是下一届文化部长,文艺界闻此精神振奋。

“文人相轻,自古率然。”魏文帝的话比苏三名言流传更久远,但对于幼军,文艺界同仁却是充满好感。文化人看重专业性,相比职业官僚,于幼军的学术背景让他们亲近,从过往言论看,这将会是一个开放、包容的艺坛领导。

2008年的人大会议上,国新办主任蔡武当选文化部长,这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记者围追堵截要问个究竟,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蔡武同志只能用“于幼军同志还是我们党组书记”来应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彼时的于幼军已经被麻烦找上身了。

2008年10月12日,中共十七届三中全会审议并通过了《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关于于幼军同志问题的审查报告》,决定撤销于幼军中央委员会委员职务,确认中央政治局2008年9月5日作出的给予其留党察看两年处分决定。

一切猜测最终以官方通报告罄,于幼军真的出问题了,人都有软肋。

于幼军有个弟弟名小军,深圳商人,在承揽工程方面有不当得利行为,而于小军的生意伙伴更是跟随于幼军的脚步,于幼军去哪里做官,他的投资就到哪里。失职失察,这个错误于幼军是万万赖不掉的。

那段时间,于家风雨飘摇,于幼军的妻子、时任广东省电台副台长的徐鸣,在广州市公安局任职的胞妹,全被叫到北京协助调查。于幼军的掌上明珠于盈,再次飞赴美国深造,脱离是非之地。

谁揭发的于幼军?这是至今未解的谜题,真相不出世,谣言便有生命力。于是,烂俗的腐败官员与“小三”的故事,也在于幼军这里续写了。

于幼军独生女于盈,现任凤凰卫视咨询台助理总编辑。

5

除了对亲属看管不严,至今仍有人相信,于幼军的倒台和女人有关。

一则传说,绘声绘色。据说,于幼军的“小三”是深圳电视台名主播,他们之间走到一起没有利益交换,他爱她红颜娇嫩,她爱他才气纵横,只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时间久了,女主播哀叹着韶华老去,挣不得半点名分,心理失衡,便向时任省长的于幼军开出了条件,于幼军断然拒绝。爱到极致便是恨,女主播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写下一封封实名举报信,终把心上人的前程葬送......

这样的传闻真假莫辩,当事人也从来没有回应,因为回应也没用,公众更愿意相信他们想象的结果。

背着处分的于幼军走入安静的书斋,国家图书馆给他单独准备了工作室,妻子在广州、爱女在美洲,单身汉于幼军过了两年极简生活,“书读进去了,人走出来了。”

那两年多,于幼军读了四千多万字的材料,把《社会主义四百年》修订续写,最终完成140万字的巨著《社会主义五百年》。2010年12月25日,书稿校对完毕,于幼军接到了中组部电话,他被任命为南水北调办公室副主任,这是他仕途的最后一站。

在重新被安排工作前,于幼军有过一次“低调复出”。

2010年7月,于幼军以文化部副部级领导的名义到甘肃调研雨水集蓄利用工程的建设情况。对于新任命他早有准备,干一行、学一行,是于幼军的工作方法。

南水北调办公室的经历,让于幼军读了不少水利方面的书,理论出身的他一辈子最能依靠的就是理论。诚然,花甲之年,留给他学习新知的时间也不多了,于幼军终于在2015年的春节前,回归了平民生活。

退休干什么?于幼军早有打算,他还是要恢复书生本色,但曾经沧海的人,书斋生活也不易平静。

6

于幼军退休前,《XX春秋》即向他发出邀请,担任编委,于幼军心动了,但经人提醒,他还是觉得不妥,才万幸免去了一桩大麻烦。

中山大学锡昌堂五层,“于幼军教授”的名牌挂了出来,关于他的去处最终尘埃落定,教授于幼军很符合大众的期待。

选择中山大学,因为在于幼军最困难的时刻,中大校长为他说了话:“官员读博士遭到诟病,起码于幼军这个博士还是货真价实的。”

为报知遇,这是中国知识分子刻在骨子里的遗传基因。

于幼军执教中大哲学系,招收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现代化研究专业的博士生,他不参与日常授课,只做专题讲座。

2015年末,《反思“文化大革命”》的讲座公告贴出,主讲人于幼军三个字俨然票房保证,凭身份证实名预约的措施下,听众依然挤满了讲堂。

这是于幼军酝酿许久的题目,作为50后,经历过那场运动,他要把所思所想完整地告诉青年。选择讲这个题目,注定面对争议,于幼军的讲座有人叫好,有人叫骂,举办了几场后,便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

不登坛授经,于幼军的治学没有停止,他的写作一直持续着。近两年,于幼军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做了一场大手术,生于1953年的他,算不上老,但面容、体态已彰显龙钟。

性格决定命运,在于幼军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始终没有做过一把手,可高调的做派,总是让人忽略他上面的人,这种人职业生涯蹭蹬多舛,也不难理解。

同样高调、有个性,相比耿彦波,于幼军有着极大短板。耿彦波干的是实事,抓的都是实体项目,而于幼军一辈子没有跳出理论家的身份,他的专长是务虚,玩概念的人再摆不正位置,其结果,只能呵呵。

仅就学术修养而言,于幼军也绝非外界猜测的那般高深。毕竟少年时代,正常教育途径被中断,此后的在职学习,缺乏系统和连贯,基础薄弱。比如《社会主义五百年》中,就把瞿秋白的《饿乡纪程》,不知所以然地翻成《俄乡纪程》。

兜兜转转几十年,于幼军还是回到了他的舒适区,无论历史如何记述,作为一个有良知、有追求的人,他都值得我们祝福!

去年,与呙中校的会谈中,于幼军应邀对自己做一个总结,他的回答出自本真,发乎内心:

我只是一介书生。

从来才子多磨难,这似乎也是书生永远摆不脱的命运枷锁。曾经的“广东四大才子”,只有朱小丹走得平稳顺畅,在广东省长的位置上安全致仕。于幼军灰溜溜退场,曹淳亮英年早逝,黎元江则因贪腐入狱十二个春秋。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求索民主政治》一书的末尾,于幼军写了一首小诗,足令未来才子深思:

穷达皆思报民恩,沉浮不改忧国情。

愚者竭诚百千虑,诉与诸君仔细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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